肆
凱珥看向窗外,盡是白濛濛的山巒。他的家鄉、他的城市,被壓在這片山底,他還沒能向所有人道別,就草草離開了。
凱珥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六月,他其實還沒有給六月答覆,六月也並不知道現在的他,已經身在海拔數千公尺的高空,飛往九千七百七十九公里之外的倫敦。
妳是不是喜歡我?凱珥想起兩個月前,他這樣問過六月。
嗯⋯⋯,對啦。六月低下頭,拉住凱珥的衣角,低聲問他。那你呢?
我嗎?凱珥莞爾笑笑,眼見對面馬路的公車要靠站了,他摸了一把六月的頭便匆匆奔向斑馬線,只留下他的笑聲和一句話:我明天再告訴妳吧。
六月一個人悻悻然慢步回家裡,她不懂凱珥的用意。馬上就要畢業了,凱珥卻鬧得她心裡忐忑。
窗外傳來漸響的雨聲,六月望著窗臺上的白玫瑰,那是前些天凱珥在他們放學回家的路上,從路邊的野花叢摘來給她的。花叢裡一枝獨秀的白色孤寂,凱珥說他喜歡這種迷樣的氣息,有時凱珥會莫名詩意起來,但六月並不懂。
六月把白玫瑰盛在透明的玻璃花瓶。
隔天一早,六月急急忙忙趕到學校,只見凱珥已經坐在他的位子上,預習今天的課表內容。六月走到教室後頭,放好自己的書包,便主動向凱珥走去。
我們到外面說吧。六月拉著凱珥走出教室。
上次在這邊說的結果可不太好啊。凱珥調侃六月。
我是認真有話要跟你說,跟昨天有關的事情。
我知道,其實我⋯⋯。
等等。六月打住了凱珥。我不想知道。
啊?為什麼?凱珥有些混亂,像是手中的牌組倏然被重新洗牌。
我覺得⋯⋯我沒有必要知道,也不要知道比較好。六月想拉住凱珥的衣角,方輕抬起手,卻又鬆下。
就這樣吧。六月補了一句,即回頭往教室去,留下凱珥一頭霧水地站在走廊上發呆。
從那天起凱珥和六月兩人形同陌路,也和班上同學漸行漸遠。凱珥問過家蓉,她也不曉得六月究竟是怎麼回事。
六月跑保健室的次數越發頻繁,凱珥能隱約猜測出什麼,但他提不起勇氣去問六月什麼。他害怕推倒他們之間還沒有砌好的透明磚牆,然後過去建立的一切就一不小心倒塌。
畢業的日子將近,凱珥還沒有告訴六月,畢業典禮的隔天,他就要飛往倫敦求學。凱珥打算在最後一天告訴她。
六月,是鳳凰花飛的季節。
典禮當天,六月並沒有出現,只有別離在艷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