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視角】〈六月〉貳

2019/01/16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昨晚凱珥傳了不少簡訊,但沒有打過電話。六月知道凱珥並不喜歡通話,也幸好凱珥沒有這麼做,她害怕自己在凱珥的聲音中失態。
六月還盯著螢幕發呆,猶豫該怎麼回覆凱珥。突然手機鈴聲大作,是JNE的〈Save Me〉,六月喜歡這樣緩而悠韻的旋律,儘管她不大懂英文歌。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家蓉直說。她關心人的時候一向這麼直接。
我、沒有啊。就是身體有些不舒服而已啦,習慣了。
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我還看不出來嗎?是不是凱珥說了什麼?家蓉質問六月。說出來會好一點的。
嗯⋯⋯,他、他要不見了⋯⋯。其實六月希望能哭,她的心裡早成了一片汪洋,卻始終漫不及她的眼眶。
凱珥要死了?家蓉驚呼。他生病了?
不是。手機舉在耳旁的六月仍習慣性地搖頭。他說他畢業就要到英國唸書了。
這樣啊⋯⋯。
六月在想,家蓉是不是也會捨不得凱珥。就算家蓉對凱珥沒有其他意思,凱珥好歹也明目張膽地喜歡她那麼久,多少還是會有在意的成分在吧。
六月一早就到了醫院,刺鼻的藥水味撲面而來。六月討厭這種讓她如此警惕的味道,即便她是醫院的常客,自動門開啟的瞬間,她仍要皺一皺鼻子。
等候病號的時間總是長久。六月不太明白,明明周圍都是些身強力壯、還能大聲嚷嚷的人,甚至能和其他等著的人爭吵,究竟是來醫院排個什麼勁兒。這些成年人的幼稚行為,讓六月萌生想回學校的念頭。
不知道小藍怎麼樣了。六月低喃。
「小藍」是六月與凱珥的共有物,一本藍色封面的小冊子。
六月和凱珥有交換札記的習慣,雖叫它札記,但其實只是可以翻看過去紀錄的大紙條。六月覺得這個世界有她寫不盡的新奇,每天都在發生,所以總是寫得很長;相反地,凱珥總是寫得很短,像是他的生活沒什麼特別的,每天的內容都大同小異。六月很好奇,對她而言很是神秘的凱珥為何對生活如此無感。
六月妹妹啊,這次檢查的結果⋯⋯。醫生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六月的主治醫師正好是家裡附近從小看她長大的鄰居,所以直稱六月為妹妹。
醫生,你的表情⋯⋯。六月打斷醫生。我的病是不是又加重了?
哈哈哈哈!上當啦!醫生的表情轉憂為喜,又繼續說。對不起啊,六月。太久沒和妳玩就忍不住逗妳了,正好明天也愚人節,就順便一起啦。
真是的,差點就嚇死我了。
沒辦法,醫院這地方太死氣沉沉,實在無聊。難得妳來了可要開心一下啊。
誰叫你執意要當醫生,高三的時候就把我丟在旁邊一個人讀書去了。六月的揶揄裡帶有些微責怪。
好啦,拉回正題。醫生將表情轉回嚴肅。雖然狀況還穩定,但平常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尤其情緒上的波動,容易造成癌細胞迅速惡化。
我知道,哥哥你說過很多次了。六月改用輕鬆的稱呼,彷彿在宣示自己的堅強。
欸,提醒是我的工作嘛。醫生擺了擺手。沒事就快會去休息吧,還有一堆病人在等我呢。
好,謝謝啦!那我走囉。六月給醫生一個燦笑,大步走著離開。
六月沒有聽見她前腳剛離開診療室時,醫生的囁嚅。
唉,阿姨也真是的,怎麼讓六月妹妹一個人來。看來下班後還得再親自聯絡阿姨一回了。醫生的左手扶著額頭,不安地抖著桌下的右腳。
於泮
於泮
過去專職寫詩,但在二十歲時把寫詩的才氣用完了。所以寫電影、寫故事、寫人生,寫詩以外的事情。曾自費出版一本不敢自稱為詩集的詩集《不會飛的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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