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漿引〉四、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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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雨夜
文 | megumi看世界(小桔)
☆☆☆ 這是石公子愛上梁師傅的故事。

故事繼續
第四章、雨夜
跟在梁清虹身後出了梅林,走過淺灘,石雪陽看見那個姓江的撐舟小哥早已把他那窄小的扁舟停靠在短橋邊,船頭還用繩索給牢牢的綁在短橋的木椿上。而在淺灘的另一側,則多了一艘漁船,船上有篷,前後有櫓,船頭上還披晾了漁網。
石雪陽沒有忽略那撐舟小哥臉上的擔憂與忌憚,他守在小舟上等著,剛看到梁清虹的那一刻,立刻忍不住矮身低伏,彷彿就盼著那淺淺的短橋能遮住他的身影,戴在斗笠下的眼睛,不時探望,直至瞧見石雪陽身影,才好不容易鬆下一口氣來。
手裡提著漁網和魚簍的梁清虹,看也不看小江一眼,大跨步的就繼續往芒草坡上去。
石雪陽倒是自顧自的報備行蹤: 「前輩請稍候,晚輩交代一聲即可跟上,如此,三日內便不會有人來找,不會打擾渚上清靜。」
梁清虹哼了一聲,頭也沒回,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用力吹了一嘴鬍子,嘴唇微動,像是在叨念詛咒。 受此對待,石雪陽並不特別在意,反倒是小江瞧著瞧著,心裡發起寒來。他趕緊戴上斗笠,只想石雪陽快些上舟,好讓他能即刻遠離這個誰來誰倒楣的荒洇渚。
豈料石雪陽站在短橋上卻是微一頷首,只說: 「江兄,勞煩你在此久候,不過我已決定在這渚上住下,待上幾天,還請江兄回客棧去替我傳個話,讓我手底下的人安心等我回去……」
「住下?!」小江脫口而出的大喊,連他自己都嚇一跳。「石公子,你可考慮清楚了?這可不能隨意玩笑的!你還是快些登舟,咱們早些回去,要是入了夜,這裡的水流,可是會吃人的……」
小江簡直要嚇死,他臉皮上的黑像是被調了白粉,整個灰成一片,只覺得這個京城來的貴公子八成是被整得腦筋不正常了,回去如果不趕緊到廟裡面討幾包香灰吃,以後說不準人就傻了。 他小江會擔心也不是沒道理的,畢竟鎮上的阿財前兩年跑到後山去,意外被雨困了一夜,不曉得是不是撞了鬼,人給拖回家裡來時,說起話來就前言不著後語、顛三倒四的。
這個京城來的公子哥兒,出手闊綽不說,家底好像也挺雄厚的,要是在他們鎮上出了什麼差錯,誰曉得會不會惹出什麼災禍來?還是快點平平安安把他給送走,省事些。
「江兄莫慌,在下知道衡量輕重的,你只需代在下如實傳話即可。除此之外,還請特別交代他們不可躁動生事,一切有待我回去再說。」
石雪陽解下腰際垂掛一塊精雕白玉,交予小江,說:「這塊玉是我隨身佩飾,你拿著,他們便會知道是我的意思。」
「這……」小江五官全皺成了一官,神情看著很是猶豫,可是他又瞟了眼江上越來越厚的白霧,心裡知道此刻再不走,恁憑他對此地水路再了解,也怕要在這水泊裡迷轉多時。
「好吧,我這就回去替你傳話,那石公子,你讓我何時再過來接你?」
「那就有勞江兄了。三日後你在此原地等候即可。」
小江見石雪陽心意堅定,點點頭便撐起篙,驅動小舟離岸。 黃昏水流疾快,順流而行,轉眼間,小舟已經漸漸被江上煙波湮沒,模糊到看不清形影。
太陽下山後,天際只餘殘紅,江煙渺渺,越昇越高,竟很快像是湧起灰白薄霧聚成雲氣,流轉快速的,彷彿要將那片橙紅,一寸一寸吞沒入深灰裡。 望著天色如此急速的變化,石雪陽似乎有些明白方才小江為何如此急切催他上船,又為何見他不為所動後,便不再強求,顯然此地水流當真怪異,方才他若是再多作拖延,或許連小江都走不了了。
此處島渚不簡單,這霧也來得不尋常,就好像是誰起動了陣法,呼雲喚霧似的,轉瞬間將整座荒洇渚守護在濃霧裡。
凝望江上漸灰的霧氣,石雪陽心裡清楚,眼前難關沒過,一切才剛剛開始。整座荒洇渚上的人事物都擺明了不歡迎他,他要是識相,方才就該隨小江一起走。可是他不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管怎麼樣,總要努力一番才知有沒有成果。既然流光珍釀已有眉目,他斷然是不可能在此半途而廢的。
深吸一口氣,石雪陽轉身,疾步登上梁清虹踏過的小徑,穿過芒草叢,來到那座三合小院。 大步掠過大雞小雞四處走的院埕,就聽見梁清虹洪量的聲嗓從半掩的門扉裡透出來,他正低啞遲疑說著:
「丫頭,這個……總之只得留他三天了……」
石雪陽目光掃了一圈,沒看見那頭花豹,他保持警戒,不敢大意。刻意放輕腳步,在門外台階十步外停下,石雪陽一個人站在雞來雞往的院埕裡,聽見那好聽軟糯的女嗓,清冷回了一句:
「所以,你打輸了?」
從半掩的門縫望進去,梁素英背身坐在桌邊,手裡沒停,不知在忙碌些什麼。而渾身彷似拘束不安的梁清虹則把手裡的漁網魚簍全擱在桌邊一張板條上,只見他抓亂了本來就不其齊整的髮髻鬍髯,說:
「我……不是……那是因為他……哎呀,橫豎咱們就讓他在渚上住三天,你不用理會他的。等三天一到,他要是敢不走,我把他綑了,一腳踢進江裡去!」
梁清虹湊然放大的聲嗓,顯然並沒有說進梁素英心裡,只聞清嗓輕哼,聽來沒有半點情緒,卻似有絲絲微乎其微輕蔑存在其中:
「哼,都打不過人家了,還放什麼嗓?」
「喂,丫頭,你都不知道那傢伙可賊了,他打定主意威脅我呀,你也知道,那些酒甕全是你娘留下來的,哪裡能讓他給一個個砸了……」
「你若不讓我喚走花兒,那個人現在還躺在梅林裡。」
「我……」
「請梁師傅切勿怪罪梁前輩,是雪陽求酒心切,情急之下,不得不出此下策。」 石雪陽不再掩藏行跡,逕自推開門,足下輕風進了屋,打斷梁家父女間的談話。
他是有所擔當的,也不想被置身事外。石雪陽並不諱言,他是有意討好梁清虹,也想借機接近梁素英。
他上前一步,雙手相拱,眼眸直視梁素英,態度坦實。
「臭小子,要你來多事!」 梁清虹倒是不領他這個情,急聲就是一句喝斥。
石雪陽的一聲「梁師傅」,令梁素英手裡的梅子險險刺了空,竹籤差一點就刺入手指。
「你告訴他的?」 梁素英冷寒的側臉,瞪視的是自己父親。
「沒!絕對沒有!他不知道怎麼就曉得了……」
梁清虹雙手搖得似風中枝椏,花白鬚髮下的頭顱,更是擺得比波浪鼓還激烈。
「梁姑娘,在下只是猜對罷了。還請梁姑娘放心,雪陽已向梁前輩保證,三天裡絕不妄動那些酒甕,也絕不會再以要脅的方法向姑娘求酒。」
石雪陽故意輕略梁清虹使來的眼色,只是凝視著梁素英,聲調不卑不亢。
梁素英不語,僵直著背脊,低頭將剩下的幾顆梅子挑去蒂頭,拋入盛了鹽水的木盆,而後才站起身,轉頭直視石雪陽。
「為了幾罈酒,如此執著,何苦?你就這麼有把握,我們會任你要脅?也許多留三天,也不過是徒勞。」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雪陽堅信沒有打不動的人心。今日有緣與二位會面,我相信這就是個好的起點。感謝梁前輩同意雪陽留宿,要不,這荒洇渚,我天香樓的船隊也是能每日帶上厚禮來訪的。」
面對石雪陽的笑臉,梁氏父女相視一眼,笑不出來。
「哼,果然是不達目的不肯罷休。還說不會要脅求酒?你這不就要拿我們一家清靜來威脅我就範?」梁素英目光不瞬的挺直身軀前踏一步,忍著怒氣握緊拳頭,問:「我問你,假使你要的酒,我沒有,你怎麼打算?」
「雪陽是來買酒的,酒沒了,還可以再釀,只要釀酒的手藝還在,生意還是可以做的。」
梁素英聽了嗤之以鼻: 「說得清淡,你要求的既是流光,就不可能不明白當年流光是如何失傳。」
「流光酒釀酒師傅之悲壯遭遇,雪陽當然清楚,所以雪陽以天香樓和石家聲譽保證,絕對不會以任何暴力強權相迫,絕不會讓玉石宴因此蒙塵。我說過,我是來談生意的,只要姑娘開出條件來,雪陽一定做到。上官酒坊能做得到的,對雪陽來說應該也不會是難事。只要梁姑娘首肯,雪陽願聞其詳,聽憑差遣。」
石雪陽沒想到一提上官酒坊的聲號,反倒令梁家父女徹底變了臉色。
「丫頭,別跟他廢話。是老爹的錯,老爹賭輸了,咱們就讓他住三天。三天一到,他就得走人,你不必理會他,什麼玉流光、屎流光,咱們統統都沒有,看他能拿咱們怎麼辦!」梁清虹腳一跨,就擋在石雪陽與梁素英之間,他把魚簍子塞進梁素英手裡,催促:「先去把這尾黃魚燒了,今天這傢伙可肥美了,等你燒好老爹拿來下酒。」
梁素英輕輕把父親推開,她白著一張臉,嚴肅的對石雪陽說:
「釀酒並非一朝一夕,明白跟你說了,流光酒我釀不出,至於玉流光,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碰,而且我發過誓,不管誰手上有,我一定會一罈一罈親手砸毀!」
石雪陽被梁素英投過來的眼神鎮住。那眼神裡,彷似不是怨,不是怒,而是一種無助的悲哀。石雪陽從不知道,當那一雙明眸裡閃映著盈盈水光,他的心竟會似揪緊般疼痛。
「梁姑娘……」
梁素英撇開石雪陽那意欲探詢深究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氣,待氣息平穩才說:
「石公子,荒洇渚一向不留外人,沒好吃的,沒好睡的,不適合你住。今日晚了,夜雨將來,就留你一宿。明日,讓我爹送你回鎮上吧。別再來了。」
梁素英拎著魚簍,捧起那盆鹽水浸泡的梅實,就往屋後走去。
「梁姑娘……」
石雪陽忍不住想追上前去,他說不清楚為何一個陌生姑娘的眼淚會對他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但如果說那滿眶一閃而過的淚是他惹來的,他不能就此置之不理,他甚至想要親手輕輕將之抹去。 梅林裡的笑顏讓他看得癡了,而這帶雨的愁容,卻令他心發疼。
一隻巨掌突然搭上肩,堅決的擋住石雪陽意圖妄動的步伐。
「臭小子,你想幹麼?跟我來,我有話對你說。」
梁清虹按著石雪陽的肩,半推半拖的把他帶出前門。
石雪陽剛被帶到院埕裡,梁清虹就一把抓緊了他的衣領,小聲警告:
「臭小子,你要是敢再在我閨女面前提到上官兩個字,我保證立刻把你的頭給扭下來當椅子坐!」
「前輩與上官家有何嫌隙?為何梁姑娘會……」
石雪陽想起幾日前拜訪上官酒坊時發生的那番齟齬,心裡起了疑惑。
「那不干你的事!」梁清虹磨著牙,橫眉豎目,說:「我知道你們這樣的人,有的絕不會是真心。花言巧語、鼓動簧舌,只不過是想得到你們要的,得手了,說走,哪裡還會停留?我告訴你,這三天你給我安分點,若是我閨女因為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再掉一滴眼淚,我絕不與你善罷甘休!不管你天香樓招牌有多大,以後我看一回就砸一回!」
好不容易梁清虹才肯鬆放那越抓越緊的手勁,他轉過身去把漁網晾在棚架上,不管漲紅臉咳個不停的石雪陽順過氣沒有,就開了東廂的門進去,抱了一捲鋪蓋出來。而後大步走進西廂的門裡。
「臭小子,還愣著做什麼?快給我滾過來!」
石雪陽敲敲胸口,好不容易才覺得喉嚨上的熱辣消減,連忙邁著步伐跟著走進西廂。 進屋仔細一看,一個柴房,裡頭堆了柴薪雜物。
梁清虹勉強清出一塊地面,隨意鋪了乾草就把鋪蓋往乾草上一扔說:
「咱們地方小,比不上縣城裡的大客棧,你要是住不慣,小老兒我心好,明日捕魚免費載你一程,送你這尊瘟神出渚!」
「梁前輩客氣,能夠不用在野地裡蹲上一整晚,晚輩已經備感幸運了。」
「哼,一張嘴油腔滑調,言不從心。」
雖然口裡這麼說,但梁清虹見石雪陽隨遇而安,絲毫沒有半點不自在的模樣,他心裡倒是有別於滿臉嫌惡,精銳眼眸閃了閃。
眼前這小子真不簡單,彷彿什麼事都能泰山崩而面不改色,在梁清虹認知的青年裡,顯然不曾有過這樣的人物。如果說能早幾年與石雪陽相識,興許一切會有所不同。
石雪陽理妥鋪蓋,站起身,從柴房小窗望出去,像是發現什麼,噫了一聲: 「敢問前輩,那屋外竹籬後頭是……」
隨著石雪陽手指方向看去,在漸沉的暮靄下,攀了藤蔓的竹籬後頭,隱隱還有一道屋宇形影。石雪陽定睛一看,那似乎是一座竹屋,恰巧搭建在一棵巨木之上。
「那裡不許你靠近,你要敢妄近一步,花兒絕對不會輕饒你。」
梁清虹的警告讓石雪陽登時明白了那高築的竹屋必然就是梁姑娘的閨房了。
「前輩請放心,晚輩定然不會輕擾梁姑娘清靜。」
梁清虹又是深深看了石雪陽一眼,沉默了好一會才說:
「整理好了就過來吃飯吧,丫頭的菜應該燒好了。」
「多謝前輩。」
兩人一前一後踏進主屋門廳,方才桌上的雜物已清淨,換上了幾盤冒著熱氣的菜餚。 最大的一盤,自然是梁清虹聲稱特別肥美的黃魚,整條燒得醬色入味,佐以蔥絲、薑絲、蒜苗,頓時鮮味四溢。 一碟醃薑,一碟醃梅,一鍋米飯,兩盤菜蔬,一竹籃子蒸薯,石雪陽倒是未曾想過如此短短的時間裡,梁素英竟能端出這麼一大桌的餐食。
梁清虹拉了張椅凳就坐,也懶得招呼石雪陽,自顧自的伸筷嚼食,吃得津津有味。 由於桌上只有兩副碗筷,所以石雪陽也不敢期待自己有位可坐,有飯可吃。
「讓個路。」
見梁素英端了鍋干筍燉湯走來,石雪陽連忙側身讓路,也拉了張椅凳坐下。在梁素英傾身把桌上的空碗筷移到他面前來時,梁清虹也扔了顆溫熱的蒸薯給他。
「梁姑娘那你……」
石雪陽有點納悶,難道梁素英不與他們同桌而食?
梁素英無言轉身,只是抱了個酒罈子回來,梁清虹一見那酒罈立刻瞪大了眼,驚問:
「丫頭,你這是幹麼?」
「等師父來,我就同他去,這酒,你們今晚全喝了吧。」
梁素英顯然是答非所問,但梁清虹聽了她的話,連筷子都放下,彷彿什麼食欲都沒有了。
「不不不,不成的,丫頭,這酒只剩下一罈,而且你娘說過,你得在這渚上待滿十八……」
「十七和十八,有什麼差別嗎?不過是多數幾回日升日落罷了。再說,事情已經傳出去了,這荒洇渚再偏遠,終究也是隱蔽不了吧。」
梁素英臉上的神情,淡淡的,淺笑渺遠。
石雪陽看了看她,又望了望酒罈子,目光有些深凝。
發現石雪陽的眼神,梁清虹防賊似的把酒罈子抱在懷裡,吹著鬍子說:
「你別想,這是我一個人的,一口都不分你。」
可是梁素英取了碗來,奪過酒罈,摘了酒塞,給梁清虹和石雪陽各斟了一碗酒。邊倒邊說:
「酒是拿來喝的,不是拿來藏的,不是拿來計較金銀的,也不是拿來沽名釣譽的。」瞟了石雪陽一眼,梁素英對父親說:「他不懂酒,難道你也不懂?」
梁清虹閉上嘴,不說話,端起面前酒碗便一飲而盡,彷彿只能把滿腹的委屈跟不情願化成眼神,全數飛刀似的射向石雪陽。
「這酒是我娘親手釀的。今日或許是緣分,一切能就此結束也好。」
「既是如此難得珍藏,雪陽就不與前輩爭搶……」
「讓你喝你就喝,囉囉嗦嗦廢什麼話?告訴你,你就那麼一碗,要多也別奢想!」
梁清虹手裡的碗用力往桌子上一放,盯著那泛溢酒香的罈子發愣片刻,才下定決心似的,傾了罈口又倒滿一碗酒,又是一飲而盡。
石雪陽目光在梁家父女身上來來回回,思緒有些沉重的端起酒碗,細品一口。 酒果然是好酒,雖然聞起來有藥材味,入口卻意外有股醇厚的滋味,既不辣口,也不淡薄,飲來十分順口。
「打從我學會釀酒工夫以來,就明白一件事。要釀出好酒,唯有釀酒人有心。這酒是我娘想著我爹釀泡而成的,她祈願我爹能飲此酒養生長健,這不是大城酒樓會不遠千里來求的酒,卻是真正的珍釀佳飲。」
梁素英撕下那酒罈上貼著的酒標,攤在桌上,以手指細細描繪。紅紙上繪了一朵雲紋,旁邊標註了一個百字。
在梁素英喃喃低語時,梁清虹酒也喝了一碗又一碗,像是真的快把那罈子酒給喝完了。他雖然喝得急,卻不願粗魯,每一碗都是小心翼翼倒滿,一口不剩的喝掉。要是一不小心滴了酒液,他還忙不迭的伸指接了回來,吮進口裡,總之像是滴滴珍露,浪費不得。
一時間,石雪陽的心堵了起來,這屋子裡的氛圍是怎麼回事?難道說他真的錯了,因為他的出現,令這對父女彷似再也回返不了原本的生活。
不知怎地,他竟感受到自己被一股罪惡感所籠罩。
一陣疾風吹開木窗,傾瞬大雨竟已落了下來,打得整屋子霹靂作響。 梁素英移步關了窗,輕吐了一口氣,說:
「我知道你為玉石宴求酒而來,但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流光那樣的酒,我以前釀不出,現在也同樣釀不了。不是與你說假,更是我已經沒有那一顆心了。如果你明日真不想走,這三天你要待便待吧。待會兒,我爹要是醉了,勞煩你送他回房,我就不招呼你了。」
伸手指了指東廂的房門,梁素英給了石雪陽一個微笑。
那個笑,看得石雪陽心頭一震。姣好的容顏上,櫻唇微彎,可是黑白分明的星眸裡卻似盛著空洞,沒有半點笑意。
見梁素英走回後廚,石雪陽不自覺站起身;梁素英推開後門走入雨裡,石雪陽也追過去,可是他卻被花兒硬生生阻擋在後門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梁素英單薄的身影躍往竹籬之後。
雨夜淅瀝,敲打著大地上的萬物,敲打著人心上的脆弱,敲打出許多往事叮咚回響而來的悲歌,唱得惆悵且黯然。
石雪陽站在雨中簷下遠望竹籬後的一片漆黑,他的髮溼了、衣衫溼了、鞋溼了,但他好像也不在乎了。
咚的一聲,屋裡傳來一聲響。梁清虹醉了,醉得摔趴在一桌菜上,他抱著酒罈,口中只不斷喃唸一個名字:
「……錦霓……錦霓……酒沒了……全沒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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