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學】EP.1 ResuMption——08.Opposite

　　「所以你很誠實的跟伊恩說你想見收你魂的死神。」
　　「對。」
　　「伊恩特地警告你對方很危險。」
　　「對。」
　　「伊恩還說有必要會插手這件事。」
　　「對。」
　　「哎。」

　　雷蒙德重述了經過之後對於戴倫斯果斷且毫不猶豫的行為感到不可置信的嘆息，他趴在桌上用雙手抱住頭，像個連續賭輸五十次賽馬身上沒有半毛錢的沮喪男人。

　　見人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讓戴倫斯疑惑地擰了下眉，他轉頭看看海瑟似是想問：這傢伙是發生了啥事，但海瑟也回以不知如何反應的面無表情、金色的眼眸道著：我怎麼可能知道。

　　「有什麼煩心的事情嗎？」戴倫斯開口關心，而雷蒙德沒有改變抱著頭的動作，他用著小聲哀號的聲音道著：「你別去自找麻煩啦……」
　　這像是哀求的話又讓戴倫斯挑起眉，他稍稍低頭好讓自己的話能讓雷蒙德清楚地聽到：「因為我有必須要問我前輩的事情，而且當初是你建議我去向伊恩請求協助的，不是嗎？」
　　「我沒想到你想找的對象是伊恩會覺得危險的人。」雷蒙德緊皺著眉說，他將雙手放下，左頰靠在桌面上：「你仔細想，自從有人類開始到現在過了幾萬年？」
　　「……啥？」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戴倫斯愣住。
　　「回答我。」
　　「若是說智人的話，那麼大約已經有二十五至四十萬年……」
　　「是啊！」雷蒙德激動回應，高腳桌都隨之晃動了下，他的頭還是黏在桌面上，但那雙咖啡色的瞳孔向上瞪著戴倫斯：「你不了解這代表什麼嗎？！」
　　「……伊恩下週要考試？」皺著眉頭，戴倫斯沒頭沒腦地回答。
　　「代表伊恩在冥界已有一定的地位，說不定能影響死神上層。」海瑟平靜地解析雷蒙德想說的話，她看向戴倫斯：「而且她本來就是死神訓練學院的校長，更有可能本身就是上層的人員，我想雷蒙德想說的是，上層與上層牽扯的事情非常麻煩，不是我們可以介入或處理的事情，要是真的攪和下去，你很難抽身。」

　　海瑟的推論使戴倫斯一愣，他沉下綠眸思考，雖然他一開始只是想找安提俄佩根本沒有想那麼多，但的確伊恩與安提俄佩有什麼關係可說不準——簡單來說，即是戴倫斯即使想找安提俄佩是自己的事，但他卻找了個可能會使局面變得尷尬的中間人。

　　但伊恩曾跟他說未來會有課堂任務讓自己與安提俄佩見面，這話不會是騙人的吧？

　　「再說，你想問你前輩什麼問題？」雷蒙德挺起上半身問，他雙手靠著桌面傾向戴倫斯、語氣像是在質問一般：「或許你可以先問問我們？如果我們幫得了你的話。」
　　「我想見……」聽見雷蒙德釋出的善意讓戴倫斯放鬆了下來，但就在他要脫口而出時露比嚴厲警告般的大大粉瞳自記憶深處瞪視著自己，戴倫斯望著眼前的雷蒙德與海瑟，想像要是這兩人的眼神也變成那樣，他可能無法承受，也無法再被更多人懷疑。
　　戴倫斯噤聲之後沉默了陣，在兩人的凝望逼迫之下他才接著開口：「……認識久一些之後我再告訴你們。」
　　他的這句話把氣氛搞得跟烤成焦黑的餅乾一樣又乾又僵，雷蒙德凝視著戴倫斯許久，棕眸眨也不眨，最後他站起身，冷冷地丟了一句：「你好自為之。」便轉身離開。

　　雷蒙德的冷漠與不悅讓戴倫斯覺得很莫名其妙，不知為何對方的觀念與戴倫斯所認知的落差比想像中大，雷蒙德似乎想安然地度過一生而不想觸碰麻煩的事情，但對戴倫斯來說這是逃避與懶惰的行為，就像雷蒙德無法諒解戴倫斯的行為，戴倫斯也對雷蒙德的態度感到不滿。

　　「他究竟是搞什麼鬼……」戴倫斯看著雷蒙德離開的背影擰眉唸著，海瑟則是瞥了他一眼，然後垂下金瞳看著桌面。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面對跟承擔一切，戴倫斯。」海瑟輕聲說，她的語氣比平時還溫柔許多：「就像你願意說你生前的事情、而大部分的人不想提起一樣，雷蒙德可能還沒有心理準備去應付未知的問題。」
　　「如果雷蒙德是真的擔心我的話我會很開心，」戴倫斯的語調明顯變得很不悅，他看向海瑟的側顏，「但他的態度就像是覺得我是個麻煩的組員一樣。」

　　聞言海瑟稍稍抬起頭，戴倫斯注意到她的神情稍顯落寞與哀傷，他也有注意到當雷蒙德與自己相處得很好時海瑟看起來都很開心，雖然大多時候海瑟的表情與態度都很漠然，但還是能從細微的情緒感覺到海瑟對朋友的在乎。

　　海瑟望向戴倫斯，他也回望著對方帶著些許悲傷的金眸沉默，然後海瑟揚起一絲苦笑：「如果雷蒙德要拆組的話，你會答應嗎？」
　　「這就要看他的態度了。」戴倫斯聳肩了下，他仍擰著眉：「我的原則一向是別人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別人，如果他真的因為覺得我會惹麻煩而想拆組，我也無法阻止他。」
　　「嗯。」海瑟回應，不過意料之外地，她露出了淡淡微笑，「我想雷蒙德有點怕你，所以我希望你們能相處久一些，或許能有新的進展或改變。」
　　「怕我？我是長了獠牙或是臉上有刀疤嗎？」戴倫斯感到無辜又不平地說著，海瑟則是彎起金色的眸微笑，一副感到饒富趣味的模樣。
　　「你的性格很直接，而雷蒙德不是這樣的人，我想你應該感覺得出來。」
　　「是啊，感覺得出他什麼都不想透露。」
　　「那麼你覺得我是怎麼樣的人呢？」海瑟問，戴倫斯望著對方，然後揚起眉毛輕應：「內斂的女性，當然，如果妳不嫌棄我惹麻煩的話我會很感激。」說著的同時戴倫斯伸出右手的食指與中指朝空中輕按兩下，海瑟看了則是輕笑一聲。
　　「我想我們或許能認識很久吧。」海瑟說，接著站起來朝對方揮手。
　　「聽妳這麼說真是讓人感到安心。」戴倫斯勾起唇角道，他與海瑟揮手道別。

＊

　　離開了樹洞，雷蒙德從正門進入學校裡頭，方才跟戴倫斯的對話令他不愉快、他正想越過大廳直接回到宿舍，但看見熟悉的兩位同學剛從餐廳走出來，無法迴避與必需交際的狀況讓雷蒙德忍住仰頭皺眉，好讓自己難看的表情不會被人發現。

　　「嘿！雷蒙德。」一名有著東方面孔的黑髮男生發現了他便立刻打招呼，雷蒙德轉換了個友善的笑容之後看向對方：「好久不見，李翰。」
　　「在C班過得如何啊？很舒適吧？」站在李翰旁邊的金髮男生如此調侃，態度滿是看好戲的樣子，雷蒙德則是笑了下，他回：「嗨，巴德，還不錯，那你們在B班怎麼樣？」
　　「怎麼樣都比在C班好。」巴德說著便和李翰相視並且大笑出聲，雷蒙德則是跟著應付一般的哈哈笑了兩聲，巴德接著說：「喂，你的鐮刀變形現在變得如何啊？該不會還是只能變成一張廢紙？」
　　「是啊，有任何進展嗎？我們超好奇。」李翰接近了一步然後逼問：「現在變來看看，快點。」
　　「呃、我……今天狀態不好。」雷蒙德趕緊說，他挺起胸膛想讓自己的話語多些說服力與自信：「我能變型的不只是紙，當然，但很可惜今天沒辦法表演給你們看，剛剛我才跟我的組員練習揮砍結束，我已經累了。」
　　「好……吧。」巴德挑眉，他似是一點也不相信雷蒙德的話，他與李翰再度相望後一同露出俾倪的笑容，李翰接著說：「希望下次能看到不是只會揮砍的你了，雖然我知道要你趕上擁有變形天分的我們比較困難一些。」

　　他們再度笑了出來，雷蒙德則是回以禮貌性的微笑，雖然因為被調侃而隱隱抽搐著嘴角。兩人越過了雷蒙德的身邊離開，而巴德的聲音還從他的背後悠然傳來：「不用太有壓力！」整個走廊都是對方的聲音。

　　雷蒙德緊抿著唇收回笑容，他閉上雙眼後用力嘆息，接著才獨自一人走回宿舍。

＊

　　在C班所學的課程大多與學術歷史知識相關，似乎是想讓新入學的死神們能夠熟悉基礎觀念才如此安排，戴倫斯不免覺得有些枯燥乏味，但該認清事實的是，他確實沒有能力與A或B班的學生一樣在空閒時間到廣場進行死神格鬥、揮舞鐮刀變形武器激烈地打架。

　　星期五，整天都是學科課程，就在上午的世界史到中午結束之後講台上的老師啪地一聲成為第一個闔上書的人。

　　「好了，小夥子們快去吃飯。」教授世界史的老師看來已經上了年紀，留著一臉灰白鬍子與毛躁亂髮，戴著古銅色的圓框眼鏡，身形矮小並且總是一副慵懶又不耐煩的樣子，他抬手朝台下的學生們亂揮，像是要趕走蒼蠅一樣：「快點滾，我也要去吃午餐了，記得下禮拜五有小考，範圍是第一章到第三章。」
　　「亞德里恩老師，您還沒教到第三章！」有一名女學生趕緊舉手道。
　　「下星期二教，還有，不准直接叫我的名字。」亞德里恩稍稍低頭，那雙灰眼從鏡框之上盯著對方，然後他抱起拿起講桌上的書本搖頭，碎念道：「校長真是太沒有威嚴了，害學生們以為老師很好親近。」
　　「亞德里恩！我愛你！」一名男學生忽地大聲叫喊，瞬間教室内哄堂大笑成一片，亞德里恩停下腳步，然後轉頭皺眉瞪著那名學生，在笑聲稍微安靜了一些之後他指著對方淡道：「警告一隻，你沒稱呼我為老師。」
　　「老師！別這樣啦！」
　　「沒得談。」亞德里恩掉頭就走，男學生則一面大聲哀號一面追出教室外，如此誇張的反應更是讓全班笑聲不斷。

　　戴倫斯看著同學跑到教室外之後朝雷蒙德笑著道：「看來伊恩的影響真的不小，很容易讓人忘了輩份關係。」
　　「是啊，大家都很信任她，老實說學生太過依賴老師也不是什麼好事。」但雷蒙德臉上沒有笑容，他淡淡說著的同時一面整理著桌面的書本。
　　「嗯……」戴倫斯覺得有些尷尬，不過還是嘗試著接話：「假日要不要約個時間讀書？世界史的第一章我還不熟。」

　　雷蒙德沒有看向他也沒有回話，這明顯的無視讓戴倫斯感到很不悅，他一度要放棄這場對話，但他還是在最後問了：「要不然，去市區逛逛吧？你上次說有一款你想買的遊戲？」
　　「嗯。」雷蒙德低應了一聲，讓戴倫斯差點沒聽清楚，接著雷蒙德轉頭看向對方，他一扯嘴角露出了勉強中帶著愉快的淺笑：「星期六下午。」
　　「啊、好，星期六下午。」戴倫斯這時才笑了開來，而雷蒙德則在說完之後便轉身離開教室，留下戴倫斯看著他的背影離去。

　　不知怎地，他能感受到雷蒙德的心情並不好，可能與自己先前尷尬的對話有關係，若能趁假日時多聊些什麼讓對方好受一些就好了，雖然戴倫斯也還在氣憤於雷蒙德的想法，但就此放棄這段友誼也太過可惜。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海瑟緩緩地走向他，她輕聲詢問：「怎麼樣？」
　　「我跟他約星期六要去逛逛，總之到時候再看看雷蒙德的狀況吧。」戴倫斯微笑道，海瑟便理解地點點頭，戴倫斯則繼續問：「我想約個時間讀書，下禮拜要考死神學跟世界史，妳能教教我嗎？」
　　「可以。」海瑟揚起嘴角回，戴倫斯立刻做出仰頭嘆息的動作：「感謝老天，我放心多了。」
　　「你真是專注於學習上。」
　　「只不過是怕考試考差而已。」
　　「原來如此，不過成績太過墊底的確會被克里昂關心的樣子。」
　　「……等等，這話是真的嗎。」

——T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