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珞] 軒轅珞 02

「不知赤大人駕臨，小人有失遠迎還請大人見諒。」何觀站在門口，穿著一身褚紅色的袍子朝軒赤行禮。

「不用多禮，我是帶小俞來看鍾平的。」軒赤還算客氣的跟何觀招呼，何觀望著小俞笑著說，「小少爺也來了啊。」

而小俞只是一直張著嘴，半晌才說得出話來，「原來何先生不是人啊！」

軒赤好笑的打他的頭，「沒禮貌，何先生是冥主的座前使，快打招呼。」

「喔喔，何先生好。」小俞連忙朝何觀行禮。

何觀則笑著擺擺手。「小少爺不用多禮，鍾平狀況已經好很多，但魂魄相當虛弱，不一定是清醒的。」

「沒關係，我只要看看他就好了，不用叫醒他。」小俞連忙搖頭表示不介意。

「好的，如果小少爺不介意的話，就請跟我來吧。」何觀客氣的請軒赤和小俞走進一座城裏。

小俞不確定這裏是什麼地方，也不太想去思考，但這裏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城，建築物很老式，跟老街有點像，但往來的行人有的穿著時髦，有的穿著像何觀一樣像在拍古裝片的袍子，各式各樣的裝扮什麼都有，也沒人覺得奇怪。

「大人和小少爺來得巧，今日剛巧趕上陰……市集，小少爺要有興致可以逛逛。」何觀笑咪咪的說。

「有市集啊～」小俞看起來很有興致，軒赤也不想提醒他這是陰市，買不到什麼正常玩意兒的。

小俞看起來還蠻開心，看到攤子就去逛一逛，只是多半會被攤主各種奇怪的鬼相給嚇得衝回軒赤身邊，不然就是被攤位上奇怪的眼珠或是人骨給嚇得慘叫。

在某個攤主看起來還挺正常的攤子上，小俞好奇的撿著些古玉看，抓起一塊玉環，笑著說可以買給香苓的時候，軒赤看也沒看一眼的說香苓才不戴陪葬品，嚇得小俞差點摔碎了人家的古玉，趕緊還給人家，最後就連一點逛的興致也沒有，只低著頭乖乖的跟著軒赤走，也不再亂看。

最後他們走進一棟還算精致的房子裏，裏面的擺設很簡單但十分乾淨舒服，一間一間的房間看起來像是旅館，不少人在裏頭走動，看見何觀都乖乖的閃到牆邊低著頭讓他們過去。

何觀領著他們走到最裏面的房裏，開了門帶他們進入，鍾平正安靜的躺在床上，小俞馬上就跑過去，站在床邊看著。

「他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樣……」小俞沒感覺到他有呼吸，理論上他也不會有呼吸，雖然明知道他不是人，但小俞還是不想用像是死了一樣的說法。

而鍾平之前全身上下的燒傷，似乎好轉了，取而代之的是整片的黑色紋路，像是刺青般的遍佈在他臉上、身上。

小俞忍不住去摸了一下他手背上的紋路，回頭望著何觀。「這會好嗎？」

何觀仍舊笑咪咪的回答，「也許會，也許不會，要看他的造化，他拔的那柄刀是天界寶物，能噬神的，更何況他只是一個冥差，能保住魂魄要感謝香苓小姐有心了。」

小俞有點難過的碰了碰鍾平的手，有點希望他能睜開眼睛。

「他救了我們主人，香苓保住他的魂魄是應該的，我們能做任何事讓他養好魂魄，若有需要只要差人說一聲就可以了。」軒赤客氣的開口。

「別這麼說，大人看得起鍾平是冥府之幸。」何觀趕緊低下頭。

「香苓的紗巾呢？」軒赤半天也沒見著香苓那條白色紗巾。

何觀連忙開口，用著小心翼翼的語氣試探著，「冥主鄭重的收起來了，希望日後能有機會親手送還香苓小姐。」

軒赤挑起眉來望著何觀，思考了會兒才回答，「香苓的元神已經沉睡，若要見她恐怕不是近日做得到的，紗巾就讓冥主收著吧，待香苓有清醒之日，我會轉告她，她的紗巾在冥主手裏，至於見不見他，就是香苓自己的決定了。」

軒赤抬頭來望向何觀，語氣嚴肅，「就當是感謝你們願意為鍾平盡力。」

「大人言重了，鍾平是冥府的人，冥府自當盡全力救他。」何觀乾笑著。

軒赤笑了笑的開口，「真的？為了一個冥差？若不是我送他回來，還裹著香苓的紗巾，你會為了一個冥差費盡心力的為他補魂？」

何觀卻是笑著搖頭，「大人說的是，我確實不會，鍾平傷得太重，要為他補魂需要動用的人力和資源太多，若讓我決定，我會將他送入六道輪迴，待他養成完整的魂魄，若還合適才會將他編回冥差之列。」

「六道……你是說……有可能輪迴成動物嗎……」小俞有些震驚的插了話。

「不會的，沒這種事，鍾平還在這裏，就表示他們沒打算這麼做。」軒赤笑著安撫他，又挑起眉望向何觀。「是吧？」

「當然，因為那是我的做法，我確實不會為了一個冥差散了魂就通知冥主。」何觀的臉上顯現出些許得意的神態。「但我可以告訴大人，不管今天鍾平是為了救都主大人，或只是單純的在拘魂的時候散魂，冥主都會盡全力為他補回魂魄。」

軒赤笑著，「這就是逸華跟玄硯不同的地方。」

聽見前冥主的名字，何觀臉上的神情有些尷尬，「冥主待我們有如子姪，因此冥界上下對冥主絕對忠心耿耿。」

「難怪鍾平無論如何也不肯跟我們。」軒赤笑著說，「算是逸華有本事了。」

「承蒙大人賞識，何觀替鍾平謝過。」何觀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

「不必。」軒赤搖搖頭地說，「那天我們自己就能救他，但就因為他對冥主忠心耿耿，主人不希望他日後在冥府難做，才命我將他送回，也希望你們能善待他，否則以我大哥的脾氣，隨時都會來要人的。」

「這是自然，鍾平在冥府任職已經近千年，他的忠心冥主是看在眼裏的，請大人放心。」何觀認真的回答。

軒赤點點頭，這也才放過了何觀的走向小俞，伸手按著他的肩，「該走了，你不能在這裏待太久，對身體不好。」

「嗯。」小俞終究是沒等到鍾平醒來，有點沮喪的又握了握鍾平的手，抬頭望向軒赤，「我還可以再來嗎？」

軒赤猶豫了下才回答，「我有空的時候再帶你來。」

何觀又擺出他笑咪咪的臉，「小少爺要是想見鍾平，就到老街巷子裏找我，我可以帶小少爺進來看他。」

「真的嗎？」小俞開心了起來，但又想起何觀不是人，馬上望向軒赤。「可以嗎？」

軒赤遲疑了會兒，「回去問珞，他說可以就可以。」

「嗯！」小俞開心的應著。

「那請讓我送二位出城。」何觀領著軒赤和小俞又朝外走去，小俞有些捨不得的又回頭看著鍾平，最後輕輕嘆了口氣的，帶著點憂鬱，走出那個陰冷的房間。

回家的路上小俞沒怎麼說話，軒赤也顯得很安靜，不知不覺到家的時候，小俞愣了一下才發覺他們已經在家裏了。

小俞張大了嘴巴，不太確定他們是從哪裏進屋的。「難怪雷哥老是神出鬼沒的就出現在家裏……」

軒赤好笑的拍著他的頭，「晚了，怕吵醒珞，你也快休息吧。」

「嗯。」小俞乖巧的應著，再回頭的時候軒赤已經又化為原型的趴在店裏角落。

小俞歪著頭想了下，又跑出去蹲在軒赤面前，「赤哥，進來睡我房間好了，比較沒有風，店裏比較冷。」

軒赤想想，倒也沒有反對，爬起來跟著小俞走進房間，小俞又一臉興奮的開口，「等我一下唷，我有個好東西。」

軒赤看著他從衣櫃裏翻出一塊白色長毛圓形地毯，看起來十分柔軟。

小俞把那塊毯子放在他床邊地上，伸手把厚厚的絨毛撫順，「嘿嘿，看起來很舒服吧？」

軒赤歪著頭看向小俞，小俞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頭，「老闆說過幾天是你的生日，我不曉得要買什麼，那天去給你買梳子的時候，看到這塊毯子覺得很棒，就買下來了，雖然赤哥生日還沒到啦。」

軒赤看著那塊毯子很久，才試著踩上去，然後馬上舒服的蜷在毯子上，用頭磨蹭了下毯子，似乎十分滿意。

小俞見牠喜歡也很開心，爬上床上去躺好，安靜了半晌才開口，「赤哥，謝謝你帶我去看鍾平。」

小俞聽見軒赤的尾巴拍打在地上的聲音，帶著滿足的笑容閉上了眼睛。

那天晚上，小俞做了個夢，他夢到自己又走回那條陰冷的路上，獨自一個人。

「咦？怎麼又回來了？」小俞想都走到這裏了，就再去看一下鍾平吧，他一直走到拱門那裏，卻沒有看見何觀。

小俞自己走進那座城裏，市集還在進行，人比他之前看到的也多。

他有些害怕又看見奇怪的臉或是奇怪的器官或是陪葬品之類的，只低著頭快速的照著記憶走向鍾平住的那間屋。

走了好一陣子，小俞覺得身後有人跟著，而且越來越多，他緊張的悄悄回頭去，發現有很多人看著他，就轉身跟在他身後。

小俞越走越快，心裏緊張得七上八下，最後覺得那些冷冰冰的鬼靠他太近的時候，他拔腿就跑。

後面黑壓壓的跟著一群鬼怪，他覺得身體輕飄飄的跑得比以前都快，但是身後那些恐怖的東西卻飄得跟他一樣快。

小俞急得快要哭出來，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滾倒在地上的感覺並不痛，但是他趴在地上急忙回頭望去的時候，那一大群各種各樣的鬼怪，有的張得一張大嘴直垂到地上，有的斷著頭歪斜著看他，有的缺了腳在地上爬，還有一個心窩上插著一根木椿，小俞怕得要命顫抖著一直後退，隨手摸到一根木棒，抓在手上顫抖著當成武器揮舞著。

「走開！」

那些鬼怪們沒有理會他的微弱抵抗，開始互相推擠了起來。

鬼怪們開始互相推擠著動起手來，其中一個像是忍不住了直接張口朝小俞撲過來，小俞在嚇得尖叫起來之前，突如其來的忿怒壓過了恐懼，他放聲大吼了起來。

小俞聽見自己的吼聲，他從來不曉得自己能發出那麼大的聲音，就像動物一般的吼聲。

那聲音聽在自己耳裏相當的熟悉，不曉得為什麼他興奮了起來，他爬起身來用力的再吼了一聲，那些鬼怪們像是被他嚇到了，慌亂的四處奔逃。

小俞得意的邊吼邊追，把那些鬼怪們追得四處逃竄，他從來不曉得自己能跑得這麼快，地面會隨著他奔跑而震動，那些鬼怪會如此懼怕他。

小俞開心的蹦蹦跳跳的跑進市集裏，引起了一陣騷動，所有的鬼怪都扔了東西到處逃，他覺得自己的嗅覺變得靈敏，聞到很多不同的味道，他邊聞邊跑，在市集上到處逛，看著那些鬼怪抖著貼在角落。

他歪著頭開始有點不太理解那些鬼怪為什麼這麼怕他？

「小俞。」

小俞認得這麼聲音，他回頭只看到一雙腳，那應該是個無比高大的人，他要很努力的仰起頭才能看見那個人。

小俞開心的蹦了過去，鍾平不曉得為什麼變得那麼高大，他看起來還有點虛弱，臉上的紋路也都還在，他想開口叫他，但不曉得為什麼，出口仍然只是那有點奇怪的吼聲。

鍾平伸手把他抱起來，小俞掙扎了一下，意識到是自己變小了。

「鍾平，你可真是牽來個了不起的緣份呀，我幾千年沒見到這樣幼年的古神獸了。」何觀笑咪咪的朝他們走近。

小俞安穩的坐在鍾平手臂上看著何觀，他聞起來的感覺讓小俞不喜歡，在何觀靠近的時候，他吼了一聲，何觀只好退了兩步，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說，「好好，不靠近不靠近。」

鍾平看起來有點困擾，也有點虛弱。「他是不是過陰市的時候碰了什麼？」

「他看的攤可多了，每個都去摸一下，每攤都被嚇得亂跑，我也沒怎麼在意，現下想來，他拿了塊玉說想送給香苓小姐，可能是塊離魂玉，我一會兒去找來讓他戴在身上。」何觀回憶著他們進來的狀況。

小俞聽不懂他們的對話，只抬頭看著鍾平，眨眨眼睛的用頭去蹭他，鍾平笑著伸手揉揉他的頭，語氣很溫柔的開口，「淨會惹麻煩，我送你回家。」

小俞也不太確定自己是怎麼來的，但能回家總是好的，他讓鍾平抱著走，也沒覺得哪裏不對，鍾平一手抱著他，一手摸著他的頭，小俞靠在他手臂上慢慢的就舒服得想睡覺。

何觀還一直不近不遠的跟在鍾平身後一定的距離，小俞記起鍾平的傷還沒好，何觀可能是擔心鍾平才跟著的。

好像給人家添了麻煩，小俞昏沉沉的想，剛剛還吼了他，下次要煮餛飩給何先生吃才好。

在小俞快要睡著之前，鍾平輕輕把他搖醒，「到家了。」

小俞睜開眼睛，看見店門口的鐵門還拉著，鍾平把他放下來，小俞覺得店門變的好高，他連把手也拉不到，他疑惑的抬頭看著鍾平。

鍾平苦笑著蹲下來伸手拍拍他，「我不能碰你們的門，你只要閉上眼睛衝過去就好了。」

小俞歪的頭像是在想，然後咬著他的褲角想叫他進來，鍾平搖搖頭，「下回吧，等我傷好些，一定再來找你。」

小俞有些哀怨的慢慢走向店門，又回頭看看還蹲在那裏的鍾平。

「進去吧，不會撞到的，下回小心點別再離魂了。」鍾平笑著說。

小俞不太懂他說的意思，只回頭看著大門，閉上眼睛勇敢的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