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強 #11

2019/11/21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留仁傑將手機放回置物架上,走到青年旅館一樓,那時候將近凌晨三點,他無睡意,同行的逗留酒吧的同伴也還沒回來。
老闆和打工換宿的人安靜地喝著酒,留仁傑看著看著,忍不住也想嘗嘗。老闆很熱情地請他享用,仁傑倒了半杯酒啜飲,酒雖烈,但甘醇。留仁傑將酒瓶的樣子拍下來,打算之後回家的時候到賣場找找。
三點的時候,姚恩佐從店外回來,被鎖在店外;其他人已經上樓就寢了,還在樓下等酒退好吃藥的仁傑便根據老闆的指示幫恩佐開了門。恩佐和仁傑互相提醒對方記得吃藥,他們大概了解彼此的病因但沒有作深入探詢,只是說「要記得吃藥」。留仁傑覺得這是一種令人心安的關懷,平常用來口語幹譙的話語,如今變成了日常招呼。
仁傑本來是因為不喝酒而提早回來的,孰料還是喝了酒。他想起大強曾經傳訊息給他,問他有沒有空聊天,用語音功能講話。但仁傑雖然話多,卻不喜歡接電話。總之在當下的心情,仁傑傾向打字,而大強想要說話。大強尊重仁傑的選擇,決定去問問其他人。
這件事讓仁傑有點惆悵,他希望自己可以幫得上忙,但他同時也想顧慮自己的感受。他可以聽人說話,在他自己感情和理性可以承受的前提下。
恩佐到淋浴間去洗澡,只有帶長袖衣物的留仁傑回到六人一間的寢室,打算寫寫明信片。明信片上被留仁傑的塗鴉畫滿,充滿潦草又讓人看不懂的文字,留仁傑腦袋空空沒多想什麼,但心頭被一種煩躁縈繞,沒辦法好好表達出他想對每一個人說的話。
這一趟來小琉球,留仁傑要到了十個人的地址,後來卻只寄出三張,還是回家後寄的。
留仁傑褪去身上所有衣物,有點顧慮地看著雙腳正對著的簾子──要是哪個人把簾子掀開,就會看到他一絲不掛。

煩惱沒有糾纏留仁傑太久。小琉球的好天氣和留仁傑的煩躁心情,讓裸體成了一個解放的好選擇。
趙大強曾經和留仁傑用訊息聊過好一陣子,趙的結論是,他覺得自己對於凡事都太認真,所以才把自己搞得如此不堪。趙大強其實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自己的處境,而留仁傑也只能從趙大強給出的形容詞裡去推測。事後仔細地想一想,趙大強不是對事情過分認真,所以把自己搞得無法招架,而是過分小心翼翼。沒錯,過分小心翼翼,才會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單純的關係變得凌亂。這些都是因為一些可能不必要的顧慮。
然而,到哪裡才剛好,到哪裡為止會是超過,又有誰能知曉呢?人不能夠時時抓好關係的分際,況且人還會有意地明知故犯,因此傷害會造成,憤恨會產生。即便留仁傑知道趙大強看不清楚自己的問題,他還是不願意冒險和趙大強進一步探討他的問題。這次的問題,趙大強必須自己解決,連引導方向,都讓留仁傑覺得危險。
留仁傑呈大字躺在床上,想著他走回青年旅館前的事。
他走到港口坐下聽著原子邦妮,配著買來的鹹水雞宵夜,內心一片祥和平靜。剛從離開的酒吧和人吵架的事,被他忘得一乾二淨。留仁傑是那種只記得情緒,不記得事件的人。這點倒是跟趙大強幾乎相反。留仁傑感覺到一股自胃底直衝腦門的不悅,卻記不得為什麼。
吃完鹹水雞,留仁傑找地方清理掉垃圾,走到入夜後變得一片漆黑的渡船頭,觸目所及是無法看清的黑,留仁傑走入黑暗中,看見另一種光明。適應黑暗的眼睛,看見模糊的輪廓。留仁傑想,如果他在這裡被謀殺了,找到犯人的機率大概是萬分之一,應該不會很困難,小琉球的人口不多。他閉上眼,看見和渡船頭一樣的闃黑,那代表的是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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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我走進學校諮商室,同年3月,我踏入醫院住院病棟;bipolar disoder「雙極性疾患」,也就是普通群眾指涉訕笑情緒陰晴不定的人群的「躁鬱症」,正式附身於我,成為我生命中必須承受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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