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強 #09

2019/11/15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我有一個討厭寫作文的同學,小學的時候時候被爸媽逼去作文班。」姚恩佐在大強起身要去關燈的時候開始說話。大強發現燈的開關有三種型態可以調整,他選了昏黃光線的模式。

「他寫的就普普通通那樣,表現的也普普通通。」姚恩佐繼續說,趙大強則走到鋪好的床上躺下。

「他的班上有一個同學,作文寫得很好,可是痛恨寫作。不是討厭,是痛恨。我同學一直覺得他不是討厭作文,而是討厭作文班,或是這個世界。
「他的作文紙上沒有過立可帶或立可白,不想要的段落直接用黑筆塗掉;段落劃得多的時候,他的作文紙看起來可以拿來詛咒別人。
「後來,補習班來了一個實習老師。那個老師本來是接打工批改作文的;被介紹來教作文的時候,她大三。

「據我同學的說法,那是一個神奇的老師。開始的第一堂她說:『我呢,覺得答應的事情就要負起責任把它做好。——我答應要試著把老師做好看看了,所以我會認真。至於你們答應了誰呢,可能要答應我呢。希望我們處得來。』

我同學的那班是很愛鬧的,有時候很團結地不講話,有時候安靜難帶動。總之他們很有默契。他們要鬧新來的老師,先從沒有秩序,亂問問題開始。

班上變得很吵,小孩子同時在講話,還有人站起來鬼叫。

『好了——停。』
姚恩佐以在凌晨兩點多算有點大聲的音量說。

那個老師突然大聲說,也不是用吼的。小孩子們全都嚇了一跳:老師身體裡有八百萬顆原子彈嗎?

『要問問題的話,一個一個來。這樣才聽得清楚。還有,記得要先舉手。這樣才知道要看著誰說話。』
是後來同學想起來再轉述的時候才發現;除了自我介紹以外,老師從來沒有用『老師』稱呼過自己。

『老師你吃了炸藥嗎?』這是一個坐後排站著的男生問的,他是第一個被點到的。
沒有喔,沒吃。而且吃炸藥的意思是,那個人講話很火爆。我剛剛只是比較大聲而已,應該沒有嚇到你們吧。 老師回答的時候,看起來還有點歉疚。
「如果直接跳到最後的話,那個老師後來收服了討厭作文班的小孩,並且解決了該小孩家裡的家暴狀況;她當時不僅捲入了別人的家務事還受了傷,就因此離開作文班了。」
我一直覺得作文班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趙大強說。
就好像『做人班』一樣,學會做文章、學會投文學獎的公式這些,跟珠算啊、英文啊,總覺得有微妙的不同。不知道那個老師現在怎麼樣了。
「嗯,不知道。」姚恩佐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他覺得那位是個很好的老師。覺得畢竟只是覺得,他只有聽說過她的事蹟,沒有見過本人。趙大強讓他想到那個老師。
留仁傑的呼吸平緩,趙大強說,我有一個哥哥,很久沒回家。哥哥讀醫學院,畢業以後也是實習之後當醫生。這些都是我想像的。錢回來,哥哥本人沒回來。你覺得我哥哥在幹嘛?
「……。」姚恩佐認真想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可能跟你想的一樣。」
我才是該消失不見的那個。我想的是這個。
「我覺得你哥哥應該是去當醫生了,然後遇到你三次我覺得很奇妙。」姚恩佐有點慌張。
沒事,我知道我在說什麼。趙大強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恩佐不得不平靜下來。
你會做惡夢嗎?趙大強突然問。
「曾經做過一個大的。但我不記得內容了。」姚恩佐誠實以對。
我兩年做過一個大的。但是還記得。但是我們現在都還在這裡,這樣很好吧?我們都在。
「嗯,我們都在。」姚恩佐慢慢咀嚼著。
晚安。趙大強說。在魔幻的凌晨三點鐘。
「晚安。」姚恩佐還想說什麼,但他想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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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我走進學校諮商室,同年3月,我踏入醫院住院病棟;bipolar disoder「雙極性疾患」,也就是普通群眾指涉訕笑情緒陰晴不定的人群的「躁鬱症」,正式附身於我,成為我生命中必須承受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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