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篇 瘟禍12・5

2020/12/12閱讀時間約 18 分鐘
  我可以現在就殺掉他們
  這會非常簡單。傑克、骨鋸和寶愛都在我的範圍內。我能把毒蜘蛛放到他們身上,叫數十隻蜜蜂和黃蜂螫上他們,期望能引發過敏性休克。那會很簡單,我可能因此拯救世界。我會為他們所謀殺的無數人、因為他們對媘蜜的攻擊而復仇,也可能會引開碎歌鳥的注意而拯救幾百人。
  但我無法殺掉欷帛力虎。她曾同時與雅麗姍卓、傳奇和昹奪羅戰鬥,然後毫髮無傷地離去。她因為自己無能飛行,就無法傷及他們,但她依然存活下來了。如果我攻擊傑克,她會來追殺我,我大概就會死。這根本上能行嗎?骨鋸是醫療巧匠。她理論上也能救活他們三人。這樣我就無法完成任何事,只讓屠宰場對我不爽。
  如果只有我的性命作為賭注,有一部份的我希望自己不管如何還是如此幹。但事情並非如此。我若從欷帛力虎手中逃開——也許就連我沒逃出來——其他人也會要付出代價。就算我逃出來,欷帛力虎魔掌沒觸及我們任何人,逃開她時增加的分心與繞遠路,也可能會使我無法及時趕到我爸那裡。而如果我確實死了,黛娜就可能永不得自由。這只會產生更大的問題:我願意用十人的生命來,換屠宰場九號從這裡離開後可能殺的上百、上千人生命嗎?黛娜對傑克的預言若成真,那麼上億人呢?
  我還記得布萊恩前在我們發現黛娜的事情時說過:我們在自己試圖拯救的誰時會做出選擇——那些我們在意的人與徹底的陌生人彼此相對。人們單因彼此不相認識、沒以任何有意義的方式而相連便棄他人於死地,我對這個概念感到反感。
  但現在我面臨自己必須下決定,自己的生命與所有我在乎的人的生命,是否比其他人更不重要,這看來沒有那麼非黑即白。
  我告訴自己:攻擊、殺掉傑克的決定,在這過程中可能會犧牲我們性命,並非二元。這並不限制於兩個選項。我想救今晚自己能救的人。我們的隊伍能一起在全都準備好自衛後,針對傑克與其他屠宰場的人進行準備。至少我心中某些部分,有想做出英勇犧牲,我無法僅僅為了殺掉他的機會,就拋棄自己生命,而我也肯定無法虛擲他人生命。
  我奔跑時,寸深的水攤濺起水花,雙腳已因踩在地上的衝擊而痠痛。假面服下雙腳穿的軟襪讓我在走路時比較安靜,但那不適合用來跑步。
  因為我不想殺一個男人,現在就得做出多少抉擇呢?
  我對他人的死亡有間接責任。我看過了利魔維坦攻擊期間死去的假面的資訊,發現了胖俠——那位我無能拯救的胖男人。因為我們無法阻止爆彈,給她攻擊城市的機會,便有無數人死去,爆彈殺了四十三人,在這過程中對數十人施加恐怖傷害。湯瑪斯——商團的那個男人——流血快死時,我也下達命令讓他去死。
  我很肯定,還有其他人。我有些,因自己無法追蹤所有這些人的死亡,而感到恐懼。
  同一時間,我心其餘部分也同樣恐懼自己可能沒有能力扣下扳機、注入毒液或將刀捅進要害。太多事都取決於此。
  我搖了搖頭。不行。我不想留在謀殺的話題上。我得拯救人。
  北半部鬧市區沒有電,也熱到人們打開了窗戶,減緩熱氣。這讓事情變簡單了。我派出昆蟲飛進打開的窗戶,若有蟑螂和蒼蠅的話就用上已經在那裡的蟲子。
  我得接觸多少人呢?這裡數棟大樓,從六樓高到十二樓高的都有,每一樓都有一到六個公寓房。而不到一半的公寓房裡,在疏散後仍有人住,但這仍使每個城市街區裡都有數百人。
  我沒在做事時慢下腳步。蟲子掃過數間房裡的表面,找出那些玻璃或鏡子的平滑面。我確認了床頭桌上的眼鏡和鬧鐘。如果有找到玻璃、太靠近窗戶或玻璃的床鋪、某些可能在床頭桌上很危險的東西,也假使那裡附近有夠多的蟲子能攻擊,我就會攻擊住戶。蟲子叮咬,或頓時悶住他們、覆蓋口鼻,弄醒他們。
  數百人同時進行。
  在掃過每一間公寓時我才想到:不論是不是假面,我懷疑世界上還有另外五位,能像我如此一心多用的人。這肯定是我能力的副效益。我的意識分到一百個方向,在一百種不同情況裡同時解決問題、執行複雜任務。
  一當每人都醒過來了,我就得警告他們。但是這並不簡單——沒有電的公寓房裡,不會有燈光。我為了許多人,將蟲子放到窗戶上,用它們的輪廓來拼出文字,但也有人帶著眼罩,或有窗簾遮住窗戶。我強迫自己使用蟲子的感知輸入,找出每間有人醒過來的房間裡的最大塊光線與暖和之處,好讓蟲子能聚集在那,希望能被看到。
  但我能寫什麼?我望向自己的手機,看看還剩多少時間。有些地方,我在有夠多的蟲子和能寫字的空間裡,叫蟲子拼出「28分後玻璃爆炸」。對沒蟲的地方,我是拼出「找掩護」或「藏床下」。
  數千人,一千道警語。我不確定每人都有看到或聽到警告,我也沒法留下來講更清楚或傳達更詳細的情報。這很蠢,也很自私,但我得連絡上我爸。不是為了更宏遠的計劃或大我,而是為了我自己。因為假如我沒告訴他,我就沒辦法活下去了。
  而就算如此,在這裡幫助他人,努力幫助我爸,都不在我的責任範圍內。我從聯絡人選出希瑞菈,打給她,相信我的蟲子會讓我感知到任何自己可能撞上或絆上的東西,我雙眼放在螢幕上。
  「喂?」
  「妳在哪?」
  「和我父母還有布萊斯在醫院。妳說我晚上可以休息,還有妳會很忙。」
  我從奔跑中喘不過氣。「緊急。碎歌鳥要攻擊整城市。二十七分鐘。現在,去警告醫院。說服他們。」
  「我會試的。」她說。我掛斷電話,撥給夏洛特。
  「掠翅?」
  「二十七分鐘後碎歌鳥就用超能力打擊城市。迅速,傳開這消息。避開玻璃,從沙塵暴中求掩護。」
  「屠宰場九號在這裡?
  「他們已經在這裡一會兒了。去吧!」
  「我不⋯⋯要怎麼做?我該怎樣告訴所有人?」
  「盡妳所能告訴大家,叫他們盡可能跟大家說。現在去!」我掛斷,強迫她盡快動身,也是因為我沒辦法再多耗費呼吸了。
  我的範圍與精細控制都在延展。不只讓我身後的人們,在我能力範圍內多留了珍貴的額外數秒鐘,但這也讓我的範圍向前、向兩側延伸,讓落入我能力範圍內的人數增加了一百人。很快就變成多出兩百、三百、四百人。
  我雙腿燒灼般疼痛,雙腿悸痛,我也能感到汗水濕透了我跑過的水灘時仍未濕透的假面服布料。在一個街區裡,淹水會有一寸半深,但下個街區可能就有一呎深,對我那已經在抱怨的雙腿每一動作都加增了額外阻力。我這之後的街區,十分可能得在穿過殘骸與停著的車,與繞遠路到下下個街區,這兩者之間瞬間做抉擇。哪個比較會耗時?
  假使母狗和我關係更好,也許她就會解釋屠宰場有聯路她。而假使我可以信任她的話,假使她可以信任的話,我就能跟她借隻狗了,情況也就不會像現在如此看似不可能。
  我穿過曾是攝政地盤的大學區。這裡建築狀況比較差。要警告的人比較少,他們也比較難找。我用自己能損失的蟲子來確認路途清空。前方的五個街區,我能感知到建築設備的存在,還有臨時柵欄與路障。
  我抓到機會看了手機,感到一陣發涼。在我幹活、注意力放到別處的同時,時間飛逝。我還有十一分鐘,卻不夠近。我無法冒險再繞路了。
  我朝柵欄丟出每隻沒在警告人的蟲子,飛蟲抓住了細條金屬棒,爬蟲竄上、鑽入每根柱底的水泥填塊。數萬隻蟲如單一群體聚在一起,波湧向前。我試過推、拉,想用蟲子晃到累積足夠動量,弄倒柵欄。
  等到我抵達柵欄,蟲子還沒成功將其推倒。柵欄被設計用來抵抗強風,每根柱子的水泥基底都有太多穩定性。我到那裡時,是第一次必須停止奔跑,大口喘氣。我手指緊緊抓住細鐵網直到手疼。
  在我爬上欄杆,細鐵線重重壓入我戴了手套的手指深層組織,我腳趾亂扒著要在柵欄分隔的區塊上找個金屬結來支撐自己。珍貴的長長數秒鐘,也許有一、兩分鐘時間,我知道自己也得在對面繞過柵欄。我在柵欄頂端晃了下,接著跳下、踏出水花。我雙腳一落地便再次跑起來了。
  為什麼我沒更強壯呢?我對自己的運氣,與運氣所賦予我的超能力十分失望,幾乎因此感到肉體的痛楚。我能警告人,但我無法推下柵欄。我感覺自己被耍了。
  我想辦法緊抓住第二道柵欄的邊緣,還有旁邊的建築。我的手機顯示時間是晚間十二點三十三分。還有七分鐘。柵欄這東西花了我這麼多時間。
  一察覺自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需要穿過多遠距離,疑懼與恐懼座落我心,結晶成一道頓悟——我抵達不了。
  跑到家、將我的假面服脫掉然後帶我爸到某個安全地點的機會窗口,早已消失。就連做這些事而又不花時間脫掉假面服的機會,也早已過去。這距離太遠了。
  就只剩下一個選項。我能以同樣方法用超能力救他,像我試著幫其他每個落入能力範圍內的人?我仍需要靠更近,迅速跑近。
  我一手拿手機,在我從一個街區跑到下個街區時偷瞥了幾眼。六分鐘來得太快。我手機上的時鐘轉到十二點三十六分。還剩四分鐘。三分鐘。
  接著我無法再看了。我把手機扔到一旁,相信蟲子把手機塞進暴風雨排水溝,擠到不會有人找出那隻手機的地方。時鐘並不精確,我也不確定傑克告訴我們碎歌鳥正要攻擊的時間後,準確來說過了多久。我無法說碎歌鳥的錶快了幾分鐘或慢了幾分鐘。集中注意力在最後幾分鐘上,沒有意義,而一直拿著手機也很危險。
  這麼說來,我也不確定自己能忍著看計時器歸零。
  我聽到附近的警鈴聲。不只一輛車,而是從數輛車子,全部逐漸襲近。
  我能感知到我的街坊鄰間,那些漆黑的窗戶依然留在我裝上窗口之處。每踏一步都使更多蟲子進入注意範圍內。人家草皮底下的螞蟻、花園裡的蚯蚓,還有在石頭、垃圾與車棚下的鼠婦和蠼螋,櫃子最黑暗角落裡的蟑螂。我弄醒了我能觸及的人們,給他們留下警告。
  我知道時間肯定到了。但我也如此靠近。我能感知到我家所在的街區,和那一區的房子。
  然後就是我爸的房子。我一等自己在範圍內,就四肢著地,雙腿發疼。
  我的蟲子掃過室內。我知道室內佈局,所以過程很快。爸在他床上,裹在被子裡。他只睡了床鋪一側,將媽曾睡的那側留空。我感覺像肚子被痛揍一拳,使我想起他有多麽孤獨。我讓他多麽孤獨。
  我需要用更多蟲子叫醒他,也用更多蟲子來寫出訊息。我開始把它們帶上他的臥房。
  我可能不會注意到自己是否透過蟲子聽見聲音。我主要是通過飛蛾和甲蟲來聽到,一道如某人將手指劃過玻璃杯杯緣的聲響,聽起來很令人痛苦,卻只愈發尖銳、音頻高聳到超越人耳能聽見的極限。從窗戶發出。
  有夠多蟲在那裡喚醒我爸。我也能將他從睡眠中吵醒⋯⋯但他對我留的任何訊息會夠快反應嗎?或者他會坐起來,將頭和上半身放到玻璃會傷及的方向?
  我無法冒險。我轉而,將蟲子放到他身邊,將它們扔上他的鬧鈴,算是我想對臨時柵欄做的事的迷你版。數位時鐘上,有道纖細、偏邊的大寫L形狀。
  我將雙膝提上臉,雙手環抱後腦勺,保護面具沒覆蓋的地方。
  鬧鐘在碎歌鳥使用她的超能力時,被推倒。
  玻璃彷彿在某種隱形波浪下破散,被不存在的「水波」捕捉、吸引,玻璃面在衝擊下破碎,砍傷任何能被砍傷之物,深深刺入任何夠軟的表面。我能感覺衝擊滾過我上方,從南卷向北。
  響亮
  聲音似乎在一秒後才到來,就如音爆緊隨戰鬥機。我半預期會有爆炸聲,像有月球大小的子彈打擊城市一樣地大聲又有威力,緊隨著幾兆片玻璃碎片同時如雨點從摩天大樓落下。東側有朵雲,那裡也有沙灘,向上延伸到雲層,宛如某種蒼白的牆壁。
  我一肯定這波攻擊結束時,就站起身,跑過廚房門後方。我在自己走到那時就扯下面具,有些蟲幫忙引導我手穿過破碎的廚房門窗口,打開門。我跑上樓梯,扯開那連起背側護甲的帶子,一次跨上兩階,在跑過走廊時也把拉鍊拉下。將雙手從袖子裡扯出來,將內外的袖子綁在腰間。這仍不足以認真隱藏起我的假面身分,但我也沒要再多延遲任何一秒了。
  我拉開他的臥室房門,趕緊跑到他身旁,玻璃在我雙腳下嘎吱作響。他從床鋪摔下來,我便小心謹慎地拉開一層層繞過我爸的被子。
  有好多血。他三分之二的臉都被血液覆蓋,於昏暗之中比起陰影,有更多血色。深色線條顯示了血液湧流之處。他頭側邊長劃割傷,劃過他額頭、他太陽穴和臉頰。他的耳朵也幾乎被割成一半。
  窗戶咯咯作響。我看過去,看到條條被撕碎的強力膠帶。那看起來像是被貼在窗戶邊緣,接著又貼成了個星狀花樣。
  他有把我的警告當真。
  我又檢查了一下。他後腦勺還有更多血跡。玻璃有刺穿進他腦袋嗎?沒有,我能感受到玻璃的尖緣。碎片都停留在他顱骨上,也許在他皮膚底下碎裂。我沒辦法分辨。
  他雙手盲目地摸索,要抓我雙手手腕。他雙眼中的血使他無法看見我。這件事毫無沒讓我半點開心或放鬆,不過這也使他不會發現我的假面身分。
  「泰勒?」
  「我在這。別動得太劇烈。我在看看我能做什麼。」
  「妳還好嗎?」
  「連擦傷都沒有。」
  我能看到他放鬆地垮了下來。
  「妳是對的呢。」他說。他想站起來,但我把他按了下去。
  「別動。」我說。「至少等我們可以確認你沒有更嚴重的傷口。」
  「是呢。」他含糊地說。「妳有上急救課程。」
  還有更多玻璃刺穿他的棉被和床單。他背上、手臂和肩膀上都有破洞。全都流著血,但沒傷口看似擊中任何動脈,使大量血液噴出或流出。這依然比我希望的流出的血量還要多——他的內衣正在轉變成紅色。
  我爬到他上方,玻璃在我手放到地板、求平衡時刺穿了手掌。我想更靠近看看他的背。有任何東西擊中他的脊椎嗎?。有個破洞很靠近脊椎,就在他的肚臍相同高度。
  「你可以動腳趾嗎?」
  他一頓。「可以。」
  我呼出一聲嘆息放鬆。「那下個可能的最大問題就是內出血。我們需要把你送到醫院才行。」
  「他們攻擊了整座城市?」
  「我認為是這樣。」我告訴她。透露出我知道多少事,也不會有用處的。那對我們倆,只會在長期之中造成更多不幸。
  「醫院會擠滿人。」
  「是啊。但是不會是個選項。」
  「是啊。」他說。「我需要涼鞋,在樓下。」
  等到我再次站起時,用能力找到了涼鞋。我也發現了其他東西。我們廚房裡還有其他人。
  屠宰場九號?他們跟蹤我到這裡?
  多虧了那些血,我爸沒辦法視物。我將蟲子聚成一團,將它們藏到我假面服的折疊布料內,而我將假面服綁上腰間。我穿過走廊到我的房間,找到一件寬鬆的工裝褲,那是我以前有一點小腹、腰比較寬時的褲子。我拉起那件褲子,也在腰間多綁了件汗衫來藏起假面服的其他部分。我能感知到他們走近。他們之中一人揮打一隻飛太靠近腦袋的蒼蠅。兩個都是男人。
  在他們走上樓梯時,地板咯吱咯吱響。
  「哈囉?」他們之中一人喊道。我緊繃起來。我不認得這道聲音。他們正在我爸房間。我聽見我爸回應,我低聲咒罵。
  我的刀子依舊綁在假面服後方,也就是掛在膝蓋旁邊。我彎下腰,從汗衫底下拔出刀子。
  嗓音。他們其中一人低語的某些東西,而我爸回應了。我沒辦法認出任何言語或他們說話的語調。
  我安靜地,精準讓每次腳步都避開最大塊的碎玻璃,我從臥房走出來,刀子低握、預備出擊。
  兩個醫護士正努力要將我爸轉移到擔架上。我趕緊挪開刀子。
  有個人注意到我。「小姐?妳還好嗎?」
  「我很好。」
  「他是妳爸?」
  「是啊。」
  「我們正要帶他去醫院。可以幫忙確認下出去的路線是否清空嗎?也許幫我們開一下前門?」
  「好的。」
  我在將他們領出家時,感覺自己像台機器,笨拙,幾乎毫無情感。我能看到的地方裡,還有另外兩台救護車。都沒有擋風玻璃、後照鏡或頭燈。爆炸吹爆了照明燈和操縱警鈴的系統。
  這並不吻合啊。這個時間點,他們已有所預備。
  但他們看起來不像任何我知道的屠宰場九號成員。我能看到其中一位救護士在街道遠處——她是個黑人。所以,也不會是選民。商團也不會如此有組織或如此迂迴。
  我提醒了自己刀子放在何處,以免需要在任何時刻抽出刀。
  那兩個救護士開始將我爸載到後車廂。
  「我能一起去嗎?」他們一弄完,我就問了其中一人。
  他看向我,接著從擔架後方的袋子裡,抓出某個大型、漆黑而外型不規則物體。他一隻手拿著,另一隻手放到我肩膀上,領我到一小段距離外。我心跳加速三倍。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們不是普通的救護士,而這時,就是我要發現他們有如何不同。
  「這個。」他將一綑東西塞進我手中。那東西在布料底下,很大、笨重,有些堅硬處。「妳不會想將這東西留下來的。」
  我窺探了一眼那綑布裡的東西,接著重重吞了口氣。那是我的面具,還有我裝了物品的裝甲後鞘。我匆忙中,將這些東西扯下來,留在掉落之處了。
  「你們是蛇蜷的人?」我問道。理解到蛇蜷知曉我爸是誰,相近之下就知道我是誰,我感到一股安靜恐懼。
  他又補充說。「更精確地說,是妳的隊友派我們來的。他們希望我們接妳、載妳過來,但是我們沒能找到妳,因為我們先做了防範措施,拖延了一點時間。」他看向那台貨車。我這才察覺到他在說玻璃被移走。
  放鬆感湧過我,我感覺淚水冒了出來。
  這份放鬆感沒撐過多久。
  「我們的雇主感覺妳在這裡與妳父親,能做的事非常少,而妳能在別處做的事則不少。他說如果妳想優先家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雙眼在理解時瞪大。蛇蜷現在,在這危機時刻中,想要我處理地盤。「他要我離開我爸?」
  這句話就像是設問修辭的提問。那位救護士沒有回應。我感到心一沉。
  「我們會盡所能照顧他的。」他說。
  我轉身,爬進那台救護車。我爸正小心地用塊濕布輕點他一隻眼睛。我滿確定他看不到我。
  我彎下腰,親了他額頭角落,親上在血跡沒覆蓋他臉的地方。他猛然抬頭看向我。他雙眼眼白都變成猩紅色,眼瞳的綠色在其中卻顯蒼白。
  「爸我愛你。」我說,接著退了一步。
  「留著吧。」他說。「拜託了。」
  我搖搖頭。
  我又後退一步,跳下了救護車後車廂,轉身離開。
  「泰勒!」
  這日子,一直是這樣。我總在走開,知道這有多麽傷害他。我眨了眼,從雙眼裡擠出更多眼淚。
  「你要保證他很好。」我命令那位救護士,無視我爸另一陣大吼。
  那男人點了頭。「我能告訴他,我們不允許陪乘,以免我們需要在後車廂裡載更多人。」
  「謝謝你。」
  我背對這場景時,超能力在意識邊緣嗡響。
  肏這所有事情。肏屠宰場。肏他媽的傑克。肏他媽的利魔維坦。肏他媽的蛇蜷。肏他媽的鐵血狼牙。
  在這全部之上的是,肏他媽的我
 
#泰勒 #泰勒她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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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uki Kuang
Tsuki K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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