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構《三生三世枕上書》讓人相信並癡迷的符號運用

文／柯志遠；圖／WeTV

熬過將近一年的「限古令」之後，大神級IP劇的輪番登場儼然成了2020開年以來的最燦爛風光，從《慶餘年》到《劍王朝》、《將夜2》、《絕代雙驕》，莫不是期望值破錶，製作頂級，話題吸睛，卡斯自帶光環…，一時之間說得上鑼鼓喧天，來勢洶洶。其中《三生三世枕上書》啣接《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當年讓人如癡如醉的虐心指數，從一年半前在橫店開拍，到殺青到定檔，都是矚目焦點。「鳳九」與「東華帝君」這對落差懸殊的「神、狐CP」坎坷跌宕的愛情軸線被隆重扶正，雖然換了主創團隊（導演走馬換將，從香港導演林玉芬換了台灣導演楊玄，曾經拍了好幾齣台灣偶像劇大經典），但從預告片裡可以深刻感受到神韻、氣息同樣縹緲迷離淒絕美絕的畫風與仙氣，那個「直擊人心，逼近眼前」的神仙世界「四海八荒」再一次栩栩如生地回來了！

不論是「入坑」或「入戲」，不論是從創作或追戲的角度，讓筆下的角色、情節串聯織補成一個戲劇「系統」，是一項工程，也是一種讓戲迷熱度加乘的攀附黏著，在東方金庸有膾炙人口的《射雕三部曲》，在西方漫威、DC各有「宇宙」，一個精心建構的虛擬「世界觀」不只是故事發生的「載體」，更是聽故事的人放任想像力恣意翱翔的廣袤天地，所以在西方有《魔戒》裡的「中土世界」，在東方有《西遊記》裡往「西方」取經的「九九八十一難」旅程，只是，這個架空於現實局限的世界描述，讀小說時大腦裡馳騁的幻想讓讀者也被磁吸成創作的一部份，玩電玩遊戲時因為操作還更能到達「人在局中」的「代入感」，但在影像化的過程畢竟是隔了屏幕距離在看戲，有時候太「鉅細靡遺」反倒會讓觀眾出戲了。舉例來說，中國七大當代最有影響力的奇幻作家聯手創造的龐大東方奇幻世界「九州」是罕見的手筆，《九州：海上牧雲記》、《九州縹緲錄》的影像化都是轟動一時的大事，播出後卻迴響平平，風評也不如預期（豆瓣網評分前者6.8，後者6.0），不少粉絲都認為著墨太多在「九州」背景的呈現是心血，卻也是死穴，「舞台」的成立本身不是「戲」，刻劃的篇幅太多，硬梆梆的，追劇的人產生疏離感，反而入不了戲了；前不久的《劍王朝》前幾集角色紮堆上（女性角色還都長得差不多），走馬燈似地交代誰的武功修為是「幾境幾品」，看得人頭都暈了，貌似也犯了同樣的錯誤。

女作家「唐七公子」的「三生三世」宇宙（《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三生三世枕上書》之後，預計還將有《三生三世步生蓮》、《三生三世菩提劫》兩本著作），很讓人欣慰地看到了這個虛擬世界不但有著引人入勝的即視感、活靈活現的神仙生態，更精準地將這些設計與刻劃嵌入了劇情梗概的具體發展中，讓觀眾被說服了這個世界的存在，也被召喚進了這個世界的生命洄流，同喜同悲，感同身受：

一如「九州」系列描述的各陸各州、鮫人羽人各族，「三生三世」宇宙裡的「四海八荒」，呼應了《山海經》裡的勾勒，格局相當宏大，也都因為重大情節的發生讓人印象深刻：司音被打落凡塵失去仙力，在東荒俊疾山成了凡人素素、夜華白淺300年後第一次重逢是在東海、大師兄「疊風」出身是西海二皇子，墨淵元神修補七萬年後被找到也是在這裡…，所以舞台不只是背景，是牽繫劇情的息息相關。

「三生三世」宇宙裡的神仙世界和人類世界平行並存，卻自成格局、體制，有其權力系統的等次依屬、尊卑統御，天君二皇子私戀蛇精少辛，被貶為北海水君，就因為違了體制，素錦對素素的陰謀追殺，就是「天庭版的宮鬥」…，全都看得人驚心動魄，所以書裡的社會結構不是虛有其表的擺設，是讓角色起心動念時足以凸顯戲劇矛盾的潛在元素。

劇中人物經幾萬年昇「上仙」再幾萬年昇「上神」的「飛升」描述，看得人津津有味，但許多關鍵的情節轉折卻都因此而起：夜華到凡間歷劫，成了凡人「柳照歌」，在俊疾山受傷現了龍身，也是劫；白淺在九重天受盡苦楚，被挖了雙眼後跳下誅仙台，更是劫；鳳九與東華帝君那樣天差地遠的存在，卻竟是彼此的劫；而夜華為了名正言順娶素素，甘願承受「授太子印」時的三十六道荒火九道天雷，最是揪心到無以復加慘絕人寰的劫中之劫…；所以戲裡的渡厄歷劫不是灑狗血的「為劫而劫」，是與角色命運生剋涅槃的因果設計。

「唐七公子」對於「三生三世」的設定不是符號化的，不是浪漫膚淺的，也不像是偶像劇媚俗考量的矯情套路，白淺從「司音」到「素素」，置之死地而後生再從素素做回白淺，乍看彷彿回歸了她「青丘狐族」的不羈與狂放，其實見山是山不是山又是山，已經是她對於愛情的追尋、犧牲、拋捨的一番穎悟與甦醒，你說是為了讓劇情「高潮迭起」的結構規劃也行，但何嘗不是言之有物地承載了創作者看待「女性意識自覺」的態度。

趕在《三生三世枕上書》上檔前，爬梳了一下大IP神作影像化後掀起追劇熱潮為何時靈時不靈的個人觀察，就戲論戲，眼見為實，就我個人的淺淺見解，《三生三世》系列的虛擬、架空之所以讓人過目難忘，還在於瑰麗、壯觀、傳神之餘的「入戲」，主導了敘事起伏，融合進情感脈絡，由外入內，相得益彰。哈，一時心有所感，沒想到洋洋灑灑竟寫了如此多！是一些心得整理，也是一個骨灰級戲迷對《三生三世》系列的癡情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