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聊劇｜角色篇｜白小九＆宋玄仁──《三生三世枕上書》

《枕上書》除了主軸的東鳳線以外，凡間及阿蘭若之夢兩世也是飽滿故事的重點劇情。雖然篇幅稍微少了一點，能分析的東西沒有東鳳那麼多，不過白小九、宋玄仁及沉曄、阿蘭若的故事還是有許多看點，尤其這兩世與東鳳之間的對應更是設計地相當巧妙，非常值得拿出來一一探討。

那這篇文章我會先從凡間的仁九二人聊起，至於曄蘭的部分就等下篇再討論啦！

我想看到文章標題時應該很多人會疑惑：「明明小九就是鳳九本人啊，幹嘛要另外拆出來說？」

的確，我在寫文章時一直很掙扎凡間這段是要放在鳳九篇討論就好，或乾脆獨立開成一篇，畢竟小九不像其他三人屬於獨立的一世，只單純是鳳九下凡的一段經歷而已。

但在經過一番思慮後，我還是認為這段故事獨立出來會比較好。

就如我在鳳九篇提過的，凡間這段經歷很大程度牽引出了鳳九的成長，從天真無畏到患得患失、從調皮愛鬧到成熟懂事，凡間的一切幾乎可以說是讓她從一個孩子長成大人的關鍵。

既然這段成長在電視劇多了來龍去脈，我也希望用更充裕的篇幅去解析，更何況小九和宋玄仁的故事還是劇版改編的一大重點橋段，不好好聊聊自然說不過去囉。

我們先來說說除了宋玄仁以外，因小九出現而改變命數的凡人吧。劇中第一位因歷劫改變受到影響的，就是宋玄仁本來的情劫對象──周夢溪。

周夢溪本會在宋玄仁戰場負傷回宮後，因為悉心照顧他而獲得他的傾慕，不過小九的出手相救卻改變了這段命數。王君沒有受傷，周夢溪沒有照顧他，自然王君也不會愛上她，而在少了王君庇護下，周夢溪沒多久便因病身故了。

周夢溪雖是凡人，可在小九眼中，那仍是一條無辜性命，一條因自己死去的無辜性命。對這時尚未經歷過太多悲歡離合的鳳九來說，知道自己的無心之舉害死了一介無辜平民，就已經是相當大的打擊了。然而，周夢溪的死卻只是她下凡改變的第一個命數而已。

在成為九美人入宮後，小九遇到了過去在太晨宮被知鶴打落凡間的沐風蝶，也就是耳後有著蝶印的侍女沐芸。

就如小九所感慨的，連沐風蝶都和她有著緣分，她卻怎麼都爭不得與帝君的緣，這呼應了二人天命無緣的宿命；此外，也因為沐風蝶在九重天上就已經被自己連累過一次，這次小九更無法放任沐芸再被牽連，她甚至可以為了保護她，承受反噬之力在所不惜。

最後一位受她影響的凡人，則是串聯後期劇情的關鍵人物──葉青緹。

關於葉青緹的詳細故事，我會在之後的分析篇中談論，這裡先不贅述，不過他愛上小九這件事幾乎讓他成了王君以外，被她此次下凡影響最深的人。

無論是為了幫她解冤，四處奔波還差點開罪王君；或是為了讓她自由，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助她逃離皇宮。葉青緹為小九做的一切都可能讓他攤上麻煩，特別是最後冒死的離宮，更讓小九陷入了兩難的掙扎之中。

雖說司命編造的劇本必須讓她利用葉青緹完成愛而不得的情劫，但身為摯友，她怎樣也無法眼睜睜看著他因此賠上性命。所以當王城侍衛前來捉捕之時，她才會選擇折返王宮，只為保全葉青緹的命。

綜觀以上三個案例，不難發現小九對凡間眾人所做的一切，初心都只是想盡可能降低她改變歷劫的影響，希望將一切傷害降至最低。雖說這些行為有些優柔寡斷，可這也顯示了她有多重視這些凡人的安危，以至於無法那麼無關緊要地面對他們的命運。

她不希望再有下一個周夢溪因她殞命，不想再有無辜之人為了她白白受到傷害，因此才會在這段過程中屢屢糾結、處處驚懼。

不過即使如此，她卻依然無法阻止葉青緹最後為她而死。

當葉青緹替她擋住妖刀攻擊的那一刻，小九緊繃已久的理智線就已經徹底斷裂了。

而且他不僅因她而死，連死後輪迴都注定只能成妖，生生世世痛苦，這讓鳳九對葉青緹的愧疚更深一層轉化成了她必須時刻背負、謹記的罪責，也徹底將她從夢裡打醒，讓她看明白自己的優柔寡斷非但無法拯救任何人，還會帶來更加嚴重的後果。

所以自此之後，她便不再貪戀凡世的一切，選擇迅速終了情劫而在王君面前跳下懸崖。確實她的墜崖順利幫助東華完成了歷劫，卻沒有讓自己放下負疚。

為了謹記這段教訓，她選擇為葉青緹守孝，身著白衣頭簪白花地過了兩百年，並為他努力尋找頻婆果，希望助他逃離妖刀的詛咒。

我覺得小九與青緹的這段劇情，是凡間篇章中改編得較不過不失的一處。劇情本身的確沒什麼深度，但至少有成功為鳳九在梵音谷不惜耗盡修為的執著打下基礎，讓觀眾更能感受到她千方百計想得到頻婆果的原因。

聊完葉青緹，接著便要談回小九對王君的感情了。

小九真的喜歡王君嗎？說實話我並不認為。

在她的內心獨白及迷糊之中所稱呼的，一直都是「帝君」而不是「王君」。她所愛的一直都是紫衫銀髮的尊神東華帝君，即便宋玄仁有著跟帝君一模一樣的臉和靈魂，即便他是他的歷劫之身，她仍會對他的接近不自覺抗拒。

從這樣的反應就能看出小九心裡還是把帝君跟王君分開看待的，就算她仍會對王君關懷備至，可她始終無法像接受帝君一樣坦然接受他的愛，這樣的矛盾就導致小九在面對王君時，很容易陷入掙扎。

感性面而言，她會想去享受眼前這個「帝君」給予的溫柔；理性面卻又告訴她這終究只是一場夢，為助帝君歷劫，她勢必得親手斬斷這個人對她的情。

其實小九一直以來都不希望傷害這些不知命數因由的凡人（包括身為歷劫之身的王君），可為了讓帝君成功歷劫，她卻必須一次又一次地傷王君的心，與此同時也重重傷了自己。

明明她最初下凡只是想千方百計對他好，最後卻必須一而再再而三地傷他；明明她一開始只是想好好了卻這個劫，最後卻害慘了其他無辜的人。

這也是為什麼她在墜崖前會喃喃念著這不只是他的劫，更是自己的劫。東華回到九重天後還可以忘記凡間的一切，她卻必須終生背負這些罪責和傷痛，為葉青緹的一條命負起責任。

小九的經歷雖然讓人心疼，但也迫使鳳九學會直面自己的任性，讓她能夠成長、變得懂事。

相信許多觀眾都曾經煩躁於鳳九起初的性格吧？特別是在凡間篇章之前，她各種傻氣幼稚的舉動都相當挑戰觀眾的底線。

不過轉念一想，或許正因為鳳九有過一段不那麼懂事明理、全觀大局的時刻，我們才更能感覺到她成長的曲線，理解她後期的成熟有多麼可貴。

若要選出作品裡最讓人意難平的角色，我想這位劇版新增的憨憨王君宋玄仁會是我的答案。

相較其他同為劇版改編的凡間角色，宋玄仁可說是新增最成功的一個。畢竟原著中東華並沒有下凡歷劫，鳳九在凡間遇到的宋姓皇帝和他基本完全沒關係；而劇版在經過大幅改編後，宋玄仁的形象不只飽滿很多，也從另一個角度豐富了東華的色彩。

宋玄仁人如其名，是一個心負仁義、陽光熱情的王君。即使父母不曾給予過他親情，他對身邊眾人仍抱持著如南風一般的溫暖；即使兄長一直嫉恨於他，他也不曾與他撕破臉，總願意以寬和的心化解衝突。

單就與人應對進退的面向，宋玄仁可說是東華三世中最成熟的一個，既有著身為王君的君王氣度、聰明勇猛，又同時擁有澄靜溫暖、熱情霸道的內心汪洋。相比於東華，其實我覺得宋玄仁在個性和情感上更貼近於為愛執著的鳳九。

君王這一職位通常會給人威嚴沉穩的印象，然而宋玄仁的性格卻十分外放稚氣。開心的時候會笑得滿懷、為落水女子魂牽夢縈時會窩在棉被裡傻笑、吃醋的時候毫不掩飾，但只要一塊糕點又能讓他打消醋意……這些將情緒毫不保留顯示在外的反應，都顯示了他是多麼地單純、年輕和純粹。

相較於小九的矛盾掙扎，宋玄仁的愛明顯更加直接和熱情。他從第一眼見到她後，就知道自己對她一見鍾情，還為此四處派人尋找她的下落，即便此時的他單純是被她外在的美麗所震懾，不過比起東華和沉曄，宋玄仁在情感開蒙上的確快速得多。

就如方才所提，宋玄仁的性格是比較直接外放的，行事積極、思考單純，這也能顯露在他對小九的態度上。

與她相處時，宋玄仁一直都是主動的那方，會想主動靠近她、擁抱她、親吻她，想把自己能給她的都給她，甚至願意為她放下尊位去烤地瓜、做糕點。

對宋玄仁來說，他從不希望自己只能當她的王君，更是夫君；不希望他們只是君臣，而是夫妻，因而願意為她放下許多身為君王的原則，就算看到她偶爾的抗拒，也願意慢慢等她接受自己。

不過相對的，也因為他的性格比較稚氣，有時行止上也會有點蠻橫不講理，特別是在爭取小九的愛時，他常會想辦法抹去別人在她心中的位置。像他會去烤地瓜、做糕點，就是為了取代東華在小九心中的地位，還有之後想藉王后之位將她栓在身邊的舉動，也都能看出他不成熟跟缺乏安全感的地方。

宋玄仁的這個缺點是直到小九離宮，他從葉青緹那邊得知她並不希望待在深宮才有了轉變，他漸漸理解小九真正想要什麼，所以當她站上懸崖時，才會決定放手，徹底還她自由。

回到最一開始所說，為什麼我認為宋玄仁是整部戲最讓人意難平的角色？那是因為他在這個故事裡永遠只能當個「過客」。就算個性再好再讓人喜愛，也無法改變他僅是司命運簿中短短一筆記載的事實。

對鳳九來說，宋玄仁只是帝君下凡歷劫的身分，他這個人終究無法在她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她會記得帝君在十惡蓮花境為她烤過地瓜，卻不會記得凡間也曾經有個癡心的王君為她烤過地瓜。她對帝君的癡心，其實也正成了對宋玄仁的絕情。

而對東華來說，宋玄仁只是一個用來恢復修為的工具，他的顛簸一生也好、經歷的刻骨銘心也罷，最後只成了東華眼角的一滴淚水及沾染的一絲紅塵，除此之外便再無痕跡了。

他不像葉青緹可以被鳳九記著甚至爭得修仙的資格，也不像沉曄一般還有連理枝等待造化的機會。他的命生來就被司命的運簿所訂定，死後也不再有人會記得他、追憶他，這是他讓我最心疼的地方。

最後就來談談宋玄仁跟東華之間的關聯吧。劇版東華的三世之間都有互相呼應的地方，而宋玄仁主要呼應的就是東華隱藏在心中那個老小孩，也就是那個渴望別人關愛的自我。

劇中最能明顯看出這點的，就是東華在跟鳳九互明心意後，開始會對著她撒嬌微笑、光明正大吃醋等種種情緒外放的表現。如若仔細觀察這時東華的神情，便不難發現有許多表情跟舉動跟宋玄仁非常類似。

劇版新增宋玄仁一角，使他跟東華有了呼應是凡間篇章中我覺得改編最成功的地方。

其實原著裡的東華並沒有太多撒嬌或是老黏著鳳九的敘述，大多時候給人的感覺仍是高冷霸道的；然而電視劇裡的他卻多了很多可愛、逗趣的一面。這樣一個和原著感覺有些不同的東華在多了宋玄仁一角的鋪墊後，不只不顯得突兀，還反倒讓他的性格更豐富、使故事更完整，這絕對是劇版改編的神來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