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灘上的華爾滋 女生版

2020/02/22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夜晚的海邊令人害怕。如果你曾經在夜晚去過海邊,應該可以體會我的感覺。

那月光下不停湧動的深黑色水域,似乎有種召魂的力量,會勾引著你逐步往海中央走去。就算你因為腿軟,終於在一個夠安全的距離外跌坐下來,也會被那延伸到腳邊的深藍色浪潮逐漸淘空你的地基,讓你體會到另一種形式的陷落。越是平靜無波的夜晚的海邊,越有叫你投身其中的魔力。尤其是,當你身邊沒有跟著人的時候。

還好今晚,我不是一個人來的。努力的將思緒從那一潭深淵中拉回來,我試著把注意力放在我和他的一曲華爾滋上。

嗯。你沒有聽錯看錯,這一晚,我和他就在夜晚的沙灘上,跳起華爾滋來。對所有被童話餵養長大的女孩子來說,這不就是最讓人夢寐以求的一幕了嘛?其浪漫的程度,甚至不下於校園瘋神榜裡在頂樓用擴音器高喊「我愛妳」,或者是以單膝點地的高跪姿,並奉上一束鮮花的說出「Will you marry me?」當然,如果他的舞步可以再靈活一點,不要老踩在我露在涼鞋外的趾頭上,事情就會更完美一些。

「還好我學過男生的跳法,所以今天才能教你,你說對嗎?」面對他今晚的第一百句對不起,我仰起頭,微偏著腦袋說著,好替他解圍。當我的腦袋不由自主的往右微偏20度角的時候,我心裡不禁暗自詛咒了一聲:「Damm!」我完全能想像自己此刻的表情像什麼!而那故作天真,作小白癡狀的一號表情,正好就是我最痛恨的女主角類型。急急的將偏了20度角的頭又偏了回來,我試著將注意力集中在我和他的華爾滋教學上。

記得在高中體育課的課堂上,體育老師在教授華爾滋之前曾經這樣說過,「今天你們學的這一堂華爾滋,也許在你們往後的人生都沒有辦法派上用場。因為你們不能巴望同時期的男孩子會在體育上學到華爾滋。同樣的,也不能指望男孩子能知道羅曼史、少女漫畫以及肥皂劇裡所示範的,關於戀愛的標準程式和動作是什麼。面對這種情況,你們可以選擇怨天尤人,成天和姊妹淘聚在咖啡廳裡抱怨男人的不是,像《Sex and the city》。也可以選擇《天下無雙》所揭示的那樣,偶爾互換身份與立場,體會不同性別與個體的視野和生活方式。所以,今天老師不僅會教你們女生的舞步,也會教你們男生的舞步。也許就在某個夜晚,你能夠教會他怎麼跳華爾滋。也或許在另一個夜晚,他將教會妳如何分辨NBA球賽裡,那一個個看起來都一模一樣的黑人頭……」

體育老師的這一番話,聽得我大受鼓舞,也在我後來的人生裡起了很大的作用。因此,在我好說歹說之下,終於把他拖到這兒來,實現我們「互換身份與立場,體會不同性別與個體的視野和生活方式」的第一步。所以,雖然他老是把這簡單優雅的舞步跳得跟結麻花一樣,一雙長腳總是要打架,我還是不氣餒的帶他練習過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的腳真的打了個大結,我們才雙雙跌坐在沙灘上。

為了怕他難堪,我極力的忍住笑,想和他一塊站起身來繼續練習。不過他顯然沒有起身的打算,順勢的從身後圈住我,動作輕輕的,在我刻意抱胸的雙手前扣住,將臉埋在我的頸窩裡深呼吸。在這種時刻,似乎說什麼都是多餘的,所以我們也就不說話。在這一刻裡,似乎連浪潮的聲音都變得緩慢了,先是以緩慢的一拍在遠方捲起海水,經過一個小節的休止符,才將浪潮送到我們的腳邊,掏去腳下的沙地。奇妙的是,這樣的陷落卻不叫人害怕,就因為你不是一個人陷落,所以才覺得安心吧,我這樣想。

就在我陷入冥想時,他忽然指著繞行在我們身邊的螢火蟲,驚呼道:「有螢火蟲耶。」在他說出口的一剎那,我感覺到喉嚨瞬間收緊,胸口也有種氣悶的感覺。也許是螢火蟲那近看有點微顫的美麗綠光,讓人聯想起我們一起聽過的,關於螢火蟲生命短暫的說法。所以,當他開口說要回家的時候,我也只能虛弱的答應。

在坐上摩托車的時候,我提議由我來騎車。至於為什麼要由我來騎車,這也是從《天下無雙》裡體會來的。在最後一幕,當梁朝偉看著為他而瘋的長公主,喃喃唸著自己說過的台詞,他終於體會到龍鳳戒是需要對調過來戴著的。所以,我偶爾也想跟他換換位置,體會一下前頭騎車的感覺如何。

坐在前座,我感覺到有點飄飄然的。當車子慢慢的,穿過夏天的夜風裡,不知道那種微醺的感覺是不是就像人家所說的,抽過大麻的感覺呢?!漸漸的,我越騎越慢,越騎越慢,身心就像是漂浮在無重力狀態下一樣,幾乎忘了身後還載著一個人。直到突然間,他越過身來抓住了機車的把手,要我把車子停住……

「我來騎車好了。這樣下去妳會趕不上門禁的。」
為什麼會看到廣告
    郭珮甄
    郭珮甄
    常不小心挑戰一天一夜不睡覺的瘋狂小說迷,20年資深編輯/記者生涯中,曾任職於城邦出版集團與天下雜誌,以編輯和記者的眼蒐集各行各業人物小傳,希望透過紀實文學的訓練,成為小說創作者的最佳顧問。
    留言0
    查看全部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