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夢,別這麼說,這要是真成了政變,到時候要死好多人,多難受!」小酒抓著夢雲潭不讓她走。
「死得比瘟疫多嗎?」夢雲潭問。
「如果打起仗來,那死人可就連十個夢夢都數不過來了!」小酒認真回答。
夢雲潭一點兒也沒聽懂:「為什麼會打仗?」
「夢夢,妳知道天地萬象之變,靠的是天色、風雲、水火;我要知道會不會打仗,也得看看這國的君臣、兵馬、民生,」小酒轉轉眼珠子:「還有酒!」
「妳繞這麼一大圈子跟我說話,就為了喝酒?」夢雲潭聲音冷了下去。
「不,夢夢妳誤會了。」小酒皺起眉:「要是政變打仗,就沒有酒可以喝了。」
夢雲潭皺緊眉閉緊眼,呼出了很長的一口氣。
那件天人羽衣是先帝賞賜給幼年時期的下郡王作為滿月禮的一件寶物,曾有傳言,這羽衣是天人遺落在河水邊的天衣,穿上身去,能常保青春、仙壽恆昌;這寶衣對一般人是青春不老的秘方,也是術士修道成仙的助益法寶,不過從前僅止於民間傳說,直到言無笑親眼看見下郡王府的這一件,才算真正相信了世上確有這一件珍品。
所以,「天人羽衣」這東西,言無笑還摸不清是何方神聖,就連見多識廣的小酒也只有搖頭傻笑的份。
再過兩日就是花祭,是下郡王攜女一家出遊的日子,前幾日言無笑在街坊間聽過不少無賴漢拿著下郡王妻妾的話題嬉鬧,也計畫著什麼方法可以擠到王府車隊中去偷摸王府女侍一把,最好是也能偷摸郡主一把……什麼什麼,連郡主拋繡球招親的渾話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街坊鄰舍之間傳了出去。言無笑心想,小酒沒出門來聽過這些要被殺頭的話,便知道這國家已到了綱常淪喪的地步,確實有她的厲害之處。
但是小酒又有什麼心思呢?政變啊、倫常啊這些事,不是幾個王公大臣就能改變或阻擋的,小酒見識過多次的朝政興衰,應該是最明白的才對,現在卻叫他想方設法去討郡主歡心以作引,不知道是要引什麼事端出來?
王府裡正忙,郡主也忙,忙著挑衣選佩,把自己打扮得比花嬌豔,幫郡主疏頭、裁衣的綵娘們忙得不可開交;郡主她打扮得高興了,就賞下人幾個金墜子,不高興了就當場打罵;有個小婢女摔跤翻倒了郡主的洗手水,立刻被趕去烈日下罰跪數個時辰。
許多綵娘背地裡對這喜怒激烈的主子是又驚又恐,累得雙手伸不直也不敢吭聲,只能耐著性子處處討她歡心。
「這是本郡主第一次上街去!妳們這些蠢笨婆娘把本郡主弄得這麼醜,叫本郡主怎麼見人?」郡主咆哮著,隨手抓起一支杯子就往綵娘臉上砸,杯子薄脆,一下子就把綵娘砸得頭破血流。
在角落的浣紗一聽見,馬上奔回去酒窖大肆張揚。
「喔!好可憐的郡主!好可憐的王府下人!」言無笑張大了眼看著浣紗:「所以近來郡主脾氣壞得變本加厲,都是因為這個此生第一次的出遊?」
小酒伸著細長的手指推了推言無笑的頭:「你以為這些王公貴族的女人這麼輕易就能拋頭露面嗎?她以後不是要進皇宮?這可能也是她一生一次的出遊,能不開心嗎?」
「那行了!要再去找郡主不怕沒話聊,要再看到那件羽衣也不算難了!」言無笑酒罈一拍,想出了什麼妙招似的。
當晚言無笑仍舊依著守衛交接的時間去找郡主,郡主也在房內等他,故意把守衛遣得遠遠的。
「我就知道你會來!」郡主看言無笑來找她,神情頗得意。
「是啊!我倒沒料到郡主還未睡,是我運氣好。」言無笑少不了吹捧兩句。
「別說這了,我聽人說,術士修法,都是會騰雲駕霧、會飛的!你是術士,你帶我出去!」郡主笑靨如花。
言無笑嘴角抽了一下,惡念一動想乾脆用這理由騙走那件天人羽衣算了,但他膽兒畢竟小,所以只好苦悶地說:「郡主見諒,敝人修行淺薄,要飛是不可能的……」如果會飛,我現在還在這裡被妳逗著玩嗎?言無笑非常苦悶。
「哦,你是認為本郡主給不起賞金?鮫人你都能變出來,難道你想騙本郡主你不會飛嗎?」
「敝人不敢欺騙郡主,確實是因為飛起來這等仙術太過高超,以敝人之修業,還未有資格學習。」
「那你要多久之後才能學會?」
「百年之後。」當然,每個人死掉之後靈魂都會飄飄飛逝的。
「太久了!你現在就給本郡主飛起來!」郡主氣得用力跺腳。
「郡主,這請恕敝人無能為力,不過,敝人可以為郡主講述一個親身經歷,是有關媧皇娘娘和酒仙娘娘的見聞!」言無笑說得煞有介事。
「媧皇娘娘!我知道!術士們最崇尚媧皇娘娘,她是大地之母,你看見她了嗎?」郡主似乎被挑起了興致。
「沒錯!」說起這滿口瞎扯的功夫,言無笑可是一等一;他眼看事成,一個眼色就讓浣紗、小酒、夢雲潭開始在郡主房中翻箱倒櫃,開始搜那羽衣的靈體。
言無笑負責向郡主套話,小酒說下郡王不能白白嫁女,這唯一的女兒肯定是未來的太子妃,下郡王必然早教好了女兒如何在皇宮裡作父王的內應。
「如果能飛出去就好了,像鳥兒蝴蝶一樣,多自由自在!哼!外頭那些商賈農家的女兒也比本郡主自在,想去哪兒就去,沒這一身珠釵金鎖,也沒有那繁文縟節,如果披上天人羽衣就能飛起來,那該多好!」
天亮前言無笑離開的時候,郡主捧著臉蛋,看著窗外明月這樣說著,眼中滿是憧憬,卻又嘆了一聲息,知道自己無能為力。
相對於言無笑的心生同情,小酒只是苦澀一笑,兩個又在酒窖中喝了一回,各懷心思。比較格格不入的是夢雲潭,她似乎是被那件羽毛衣惹毛了,拉著浣紗發出了一種誓要找出那鬼祟妖精的氣魄,這氣有點兒擺錯重點。
那件羽衣的靈體沒找著,倒是小酒從郡主話中聽出些下郡王的算計,郡主在王府中是被捧大的明珠,心機城府尚淺,言無笑博得她的歡心信任,很快便能引出小酒要的答案。不出這支酒罐子所料。
郡主生日當天,也就是今年花祭大典當日,皇家與下郡王府的車輦隊伍佔滿了下郡大街,一聲炮花驚響天際,龐大的車隊開始了遊街賞花活動;由於下郡王已昭告王家與民同樂,因此街道巷弄皆未淨空,雖各處戒備森嚴,但男女老少全都擁擠上街,爭睹王公貴族出遊的風采。
喧嘩聲震耳欲聾,皇帝與下郡王站出車轎前端,霎時滿街跪拜;芫蘭郡主雖不能出車轎外,但也伸長了脖子在窗前努力尋找言無笑的身影,但此時萬頭竄動,如何輕易找到一個人?
言無笑是上街了,悄悄的躲在角落處,昨夜小酒吵了一夜,非得去看皇宮車隊不可,夢雲潭怕人多,自己留在王府酒窖中,言無笑早有預料,把浣紗留在夢雲潭身邊。這時恐怕王府各廳堂中也是燈綵滿結、人潮絡繹,人間的喧騰,恐怕到這日是上達高峰了吧!
言無笑帶小酒一路看著車隊,小酒一路沉著臉,默默不語;倒是小酒敏銳,遠遠的就指出芫蘭郡主的車讓言無笑看,也許因為她妖力作用的關係,言無笑雖在遠處,卻把郡主車中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郡主車內隨著王妃、王妾以及數位女侍,在車內賞花玩樂正熱鬧,只有芫蘭郡主一人頻頻看向窗外,不時皺眉探尋。
「那種眼神我看多了,郡主在找你。」小酒說。
言無笑滿臉錯愕。
「你眼睛張大看看這世道!術士是被人吹捧上天了的,郡主對術士自然也有幾分欣羨,她是隻一輩子飛不出籠子裡的金絲鳥,嚮往你自由自在,你又給她看鮫人,法力高強,又見多識廣,這兩夜你向她說的那些見聞也夠她對你……」
「說下去。」言無笑仍然是錯愕的。
「唷!不說我還沒發現,跟那些老沒用的蠢術士相比,你長得真挺人模人樣的呀!」小酒說出了這不知是稱讚或者取笑人的話。
「說下去。」言無笑更加錯愕了。
「八九不離十!郡主對你心生愛慕了!」小酒用力往言無笑肩上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