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二刻在倫敦 | 磅礡史詩裡的群星(上) 悲慘世界 Les Miserable

悲慘世界是倫敦西區演出時間最長的音樂劇，從1985年首演至今，已經演出超過一萬三千場次，其原作為雨果在19世紀出版的文學作品，歷史上數度被改編為電影，其中2012年的版本在臺灣造成轟動，當中的經典曲目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也成為一段家喻戶曉的旋律。

現在回想起來，在親自觀賞音樂劇之前，我已經數度觀看過2012年的改編電影，奇妙的是，我從來沒有完整看完整部電影，有時是在遊覽車上播放，有時是中學時期課堂上播放，總是在演到珂賽特的童年左右中斷播放，因此，我完全不認識馬留斯這個主要角色，也不知道，當時間來到法國大革命之際，劇情又將會如何展開。

悲慘世界的演出時間為兩小時五十分鐘，與其他劇本相比，大約多了二十分鐘的長度，由於其故事內容龐大，涉及多次時間過渡與地點轉換，舞台上的群眾演員傭非常快的速度移動布景和道具，因此敘事節奏顯得非常乾淨明快，同時歌曲與歌曲之間也幾乎沒有留白，充滿史詩感的音樂幾乎是綿綿不斷地持續到謝幕，像是渾身浸泡在音樂之中，非常痛快。

我覺得悲慘世界與其他音樂劇相比之下的一個不同之處，在於故事並不單只是圍繞著主角尚萬強一人來描寫，而是較為分散地去給予這個故事中，次要角色們處於這個時代下的傷感，因此在這部劇當中，我並不是只從尚萬強的觀點去了解故事的發展，而是能夠觸及不同角色的不同觀點，人的本質因而由此展現在舞台上，宛若群星一般閃閃發光。

Who am I? 是尚萬強獨唱中我最喜歡的一首，講述成為市長的尚萬強，聽到警探賈維告訴他抓到了24601號囚犯，尚萬強明白他們抓錯了人，因為自己才是真正的24601，這首歌是講述他內心的掙扎，猶豫要不要放棄現在的生活，還是讓一個陌生人頂替自己的罪名？演員的歌聲很成功的詮釋了從掙扎到果斷的心境變化，尚萬強最後決定來到法庭認罪，拯救無辜的陌生男子。

尚萬強作為貫串整部音樂劇故事的主角，在人人自危的年代，仍保有一顆慈悲的心，願意向苦難中的人伸出援手。序曲明快俐落地交代了他的境遇，原先因為一點小罪入獄，好不容易離開卻因為罪犯的身分遭人唾棄，唯一向他伸出援手的是一名神父，然而那時的尚萬強卻只顧及到自己，而選擇偷走教堂裡的銀器作為盤纏打算遠走高飛，當他再次被警察抓捕，僅有一面之緣的神父卻袒護了他，說這些銀器是送給尚萬強的，並且還給予他更多的銀器。

尚萬強大受感動，神父的行為與話語成了往後尚萬強的行為準則，並藉此機會撕毀了黃色身分證，改頭換面重新來過。序曲完整說明了為什麼在這樣黑暗的時代下，會出現這樣一個仁慈善良的平民。若不是遇見了這名神父，尚萬強不會有任何改變，大概就是繼續苟延殘喘於社會底層，汲汲營營於生存，更不會有餘心餘力再去幫助他人。至此，序曲結束，換上大大的標題字樣：Les Miserable，故事才正要由此開始。

傅安婷在故事開頭是一名工廠女工，由於私生女的事情曝光，和其他女工發生爭執，工頭趁機挾怨報復而使得傅安婷被解雇。雖然I Dreamed a Dream 這段表露心聲的獨唱貴為經典，我更喜歡妓女們合唱的Lovely Ladies，曲調歡樂輕快，滑稽又充滿諷刺性，還有工廠女工們的At the End of the Day，這兩首合唱除了音樂本身非常震撼，同時也有塑造出故事背景環境的功能：討生活的人，At the End of the Day 是長日將盡，女工們一方面希望能安穩度日，另外一方面卻也想發洩平日勞苦積累的不滿，曲風前後形成一種內斂卻乖張的對比。

傅安婷並不是罪人，卻無法獲得平穩的日常。我想傅安婷這個角色，就像一面反映時代的鏡子，以一人的悲慘境遇影射時代的悲涼。其中音樂劇並沒有表現出怪罪於誰，與其說這是在暗諷時政，不如說這是一個沒有希望的時代，而通過尚萬強向傅安婷伸出援手，承諾撫養她的女兒珂賽特，讓希望之火得以延續。

年幼的珂賽特被泰納迪埃夫婦任意使喚，渴望親情的珂賽特唱出 Castle on a Cloud，這段音樂雖然很短，僅有一分多鐘，其楚楚可憐的嗓音卻引起了無數人的惻隱之心。童年的珂賽特戲份並不多，她卻是這部戲的封面角色。在尚萬強撫養長大後的珂賽特，與革命青年馬留斯墜入愛河，他們的相遇將劇情導入了下半場。我對成年的珂賽特共鳴不大，感覺她在後續的故事中並未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反而更像是為了幸福結局所安排的角色。

恩佐拉是革命組織的學生領袖，在雨果的原作劇本中被指定為「美男子」，不知道是燈光和服裝設計的緣故，還是那名演員本身就相貌不凡，恩佐拉一出場時，頓時有種他跟別人的「畫風」不一樣的感覺。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便是他在咖啡館唱出的熱血之曲，這首曲子開始時非常細柔，而非我想像中的慷慨激昂，當他搖曳著紅旗，場面相當令人感動，彷彿前路充滿希望。

(續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