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樹葬 ＃03 誰在跟蹤？

社長帶領第一隊出發約十五分鐘後，第二隊才由副社長帶隊出發。第一隊是由資深社員組成，將先抵達七卡山莊，好為第二隊的菜鳥們準備休息的床鋪以及食物補給。七卡山莊距離武陵農場僅約兩公里，海拔2500公尺，是登雪山的第一個中繼站，不過由於接近登山口，體力比較好的隊伍有時會直接跳過，直攻離登山口七公里遠的三六九山莊。

雪瞳走在隊伍第四位，帶頭的是副社長，她前面則是可欣與林飛，谷慕天在他後面，之後還有約莫六名新進隊員，以及兩名老社員殿後。遠遠看去，只能看見每個人頭燈所發出的光，整個隊伍就像是一排會移動的星光。

一開始谷慕天仍像在車上時那樣，不斷找話題跟大家攀談，隊伍中不時傳出陣陣笑聲，然而經過幾個較陡的上坡後，眾人便逐漸安靜下來，只剩下規律的換氣聲和腳步聲，以及衣物相互摩擦所發出的聲響。

谷慕天是個不喜歡沈默的人，這種時候最是容易感到尷尬，無奈實在太喘，勉強開了幾個話題也都沒人想要回應。正當他忍不住又要開口時，林飛卻是先說話了。

「誒，你們知道七卡山莊的傳說嗎？」林飛說。

「什麼傳說？」可欣說：「恐怖的我可不要聽！」她說完摀著耳朵。

谷慕天見話題有人參與，忙插嘴說：「我要聽！我要聽！」

雪瞳對於這類的事情，既不排斥也不特別喜歡，所以沒有發表意見。

林飛說：「七卡山莊曾經封閉許多年，因為鬧鬼。」

可欣叫了出來，她本來就相信鬼怪之說，還一直認為自己有靈異體質，儘管未曾親眼遇見，卻常常被自己的想像嚇得躲在被窩裡多嗦。她手忙腳亂地從口袋掏出耳機戴上，另一頭插上手機，將音量開到最大聲，這才逐漸安心下來。

陳康翔走在最前面，只是莞爾一笑，並沒有出聲制止林飛繼續說下去，或許他認為適當的恐怖故事，會讓成員在山裡更小心謹慎一些，確實在山社裡有時也會用這樣的作法。

谷慕天直喊酷，要林飛繼續說下去。

林飛說：「多年前，也是一支大學的山社隊伍，裡面的一個大一女生被同期新生所殺害，只因為她拒絕了男生的告白。那男生將她藏在臥鋪底下，謊稱看到她自行下山，因此整個隊伍即刻下山尋找。當時他們是冬天封山前的最後一隻隊伍，因此一直到了春天才有人入住七卡山莊。只是從未有山友發現女生的屍體，或許是被野獸叼走了。但此後，山莊便不得安寧，總會有人睡到一半被搖醒，醒來後發現一個女孩飄在半空中怨毒地看著他，看見的山友越來越多，林務局迫不得已，才封閉了山莊。」

「那後來怎麼又開放了？」谷慕天問。

「據說做了幾場法事都沒有用，但一年多後那個殺害女子的社員在家留下自白書，坦承自己的罪行，然後表示要上山『贖罪』，自此從人間蒸發。最後看到他的人，就是在七卡山莊附近。之後因為登山人口漸多，林務局硬著頭皮整修七卡山莊想藉以紓緩人流，說也奇怪，重新啟用後倒是不再有靈異事件傳出了。」

「或許，那女生接受了兇手的『贖罪』。」谷慕天說。

「會是怎樣的『贖罪』呢？」雪瞳問。

「估計不會是太舒服的過程吧。」谷慕天說。

「嘿嘿，這個我可能知道喔，聽說...」林飛正要接著說下去，一聲尖銳的呼嘯響起打斷了他，那聲音聽起來就來自離步道右側不遠的樹林裡，不像是人能發出的聲音。

所有人都聽到了，瞬間全都停下腳步，只有可欣沈醉在嘈雜的音樂聲中兀自往前，一頭撞上陳康翔的背包，她取下耳機嗔罵陳康翔，卻發現四周除了自己的聲音外，竟異常安靜，若不是眾人頭燈的微微晃動，她彷彿要覺得時間已然靜止。於是她的聲音漸小，雙手不自覺已抓住陳康翔的衣角，她不敢問發生什麼事，因為她看到陳康翔凝重的表情，更因為她預感不會有什麼好的回答，不如不知道的好。

眾人靜默了約一分鐘，再沒聽到任何聲音。

陳康翔拿起對講機，呼喚第一隊，他講話的同時，依稀可以聽見隊伍後方傳來同樣的說話聲，那是壓隊社員的對講機所傳出來的，只是在此時聽來，就像是有人故意在學陳康翔說話似的。

第一隊伍回報已經抵達七卡山莊，但兩邊卻都沒提到剛剛的尖叫聲。

陳康翔由附近景物判斷，距離山莊應已不遠，於是他向隊員說明已快抵達山莊後，就再度啟程，彷彿剛剛的怪聲從來沒聽見。

谷慕天耐不住性子，本想發問探討那聲音，卻發現雪瞳步伐慢了下來，她靠近說：「可以跟你換位置嗎？」

谷慕天詫異，他猜測她只是有點害怕，但前面剛好是林飛這個怪人，相權之下自己算是比較可以倚靠的人，於是交換了位置，讓雪瞳貼近地跟著他，兩人之後未再多說什麼。谷慕天只感覺到背包的綁線被雪瞳拉住，雖然走起路來略感不適，卻有一絲甜甜的羞赧，至於那怪聲究竟是什麼，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