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瞳坐在地上,出神地凝視著照片。
「叩叩。」屋頂傳來輕細的敲擊。
雪瞳拭去臉上亂爬的淚,將照片仔細折好放進上衣口袋,起身後抬頭面向屋頂,比出一個勝利手勢,露出燦笑。
慕天注意到她眼中噙著淚,昏暗中格外耀眼,她肯定努力地不讓淚水再往下流。
雪瞳輕開門板,黑色的霧氣遊蛇般竄入,什麼也看不見。他們必須等待獵人所說的信號。
一段嘈雜聲逐漸擴大,迷霧背後光亮緩緩擴散,猶如層層包裹細紗的燈火,更像立體明亮的布幕,黑色的皮影在幕後開始來回跑竄,至於演的是哪齣經典劇碼,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慕天猜想這便是獵人大叔提到的信號吧?他拉動繩索,另一條麻繩垂下,他將繩子綁在腰上原本的繩套上,藉著繩索的拉撐,踏著木屋邊牆垂直而下。
慕天沿著牆摸到木板門,輕喚:「雪瞳同學?」
雪瞳透過縫隙看見慕天,卻仍有一絲疑慮,但僅只考慮了幾秒,她便將門打開。
「看到妳沒事真好!」慕天說,仍壓低聲量。
「你也是。」雪瞳說。
此時慕天腰間的繩索傳來幾下抖動,慕天說:「等離開這裡再好好聊吧!」說完便去解下腰間的其中一條繩索,然後遞給雪瞳,說:「希望妳小時候玩過泰山。」
雪瞳畢竟也算是遺傳到父母的登山運動細胞,三兩下便悠盪到神樹的粗大枝幹上。
但她一見到林飛卻驚嚇得往後退,差點跌落枝幹,好在慕天從後面護住了她。
「雪瞳同學,你不要怕。我是真正的林飛。」林飛真誠地說。
雪瞳轉身看著慕天。
「我一開始也不相信,但我想他是真的林飛。」慕天說。
「前面的故事之後再解釋吧!我們得趁現在趕快離開這裡。」林飛說。
雪瞳好像突然想到什麼,說:「等一下,那我們不管阿翔學長了嗎?」
「他已經變成怪物,是不可能出這個村子了。」慕天說。
「可是他告訴我,他找到了不會變成怪物的出村方法。」
慕天與林飛互看一眼,好像在懷疑重生後的阿翔說話的真實性。
慕天心想剛剛阿翔的語氣不像是真心想要救雪瞳,儘管阿翔之前是慕天最景仰的學長,他始終覺得,復活的阿翔,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
此時眾人腳底下漸漸明亮起來,似乎是有人拿著火把或是燈具靠近,只是透過瀰漫的霧氣看去,就像隔著霧面玻璃,無法看清事物的真面目,是敵是友難以分辨,是以眾人一時均噤聲不動,靜待下一刻的變化來臨。因為呼吸急促而擾動的霧氣,在微光映照下,如鬼魅般陰柔纏繞在眾人周身。
「跳下去…」一個聲音傳到了每個人耳裡,它不像是在眾人旁邊說出來的,而是像附耳在每個人耳邊說的,五人相互確認,都不是彼此發出的聲音。
「跳下去…」聲音再次出現,雪瞳竟真的產生想跳下去的念頭,腳步略微往前挪動半步,慕天趕緊抓住她的肩膀。
慕天想起獵人大叔說的,霧最濃時帶雪瞳來到神樹下,後面是相信彼此,是唯一能走出迷霧的方法。他突然有個想法,輕聲對雪瞳說:「雪瞳,妳相信我嗎?」
霧濃到雪瞳已然看不清慕天的樣子,但她隱約感覺到肩膀上手掌傳來的溫度,以及微微的顫動。她堅定地說:「我相信。」
慕天微笑,儘管沒人注意到。他很自然地把手往下,摸到雪瞳的手牽了起來,他又多加了點力度握緊,說:「跳!」
幾乎同時,慕天與雪瞳縱身往樹幹下的迷霧跳入,產生一股劇烈的擾動,林飛及其他兩人根本來不及反應,他一時情急,大聲喊:「你們瘋了?!」他喊完隨即感到後悔,也已然來不及,樹下傳來某人的吆喝:「他們在樹上!」
林飛這時好像突然發現什麼,對其他兩人說:「我們也跳!」說完便縱身一躍而下。驚愕的兩人停頓了幾秒,仍沒聽見林飛落在地上的聲音,更別說可能因為摔斷腿的哀嚎,兩人互看一眼,牽起手來也跳入迷霧之中。
頃刻間,像是有人打開了超大型空氣清淨機,迷霧被瞬間吸光殆盡,許多村民執著火把將樹下照得通亮,但哪還有慕天等人的影子。
錯愕的村民們面面相覷,有人怒喊:「他們怎麼消失了?!」、「剛剛到底是誰把失敗品放出來?!」、「難道還有其他人類?」
眾村民七嘴八舌,卻有一個人躲在其中靜默不語,僅露出淺淺的微笑,獵人大叔舉著火把,仰頭望向神樹。
只是他隨即發現村民裡少了兩個人,阿翔與若晴,這下他的表情從微笑轉為擔憂,再添上驚恐,他快速轉身,奔跑起來,轉眼間被吞噬在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