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哥的疼痛已經隨著前面三場的累積,到無以復加的程度。他只是靠著意志力在支撐一切,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堅持。然而「裝弱」一直是他最拿手的把戲,他無意改變他的決定。因此,拳頭都不會對他憐憫。血無情的噴濺,第七號的比賽場地,已經灑滿了孔哥的血液。
「我不懂。」孔哥第四場的對手『白鎮宏』認真地看著孔哥。「你到底在演哪齣?」白鎮宏再次發動攻勢,他不想要用手刀讓孔哥昏厥,所以選擇直接把拳頭往孔哥腹部砸去。
那腹部的肌肉與贅肉不停互相交互作用,就像到達了共振頻率一樣。孔哥感受到一股深刻的嘔吐感在腹中爆發。近乎無意識的疼痛,其實一點都不痛。在這種時刻最大的疼痛,是意志力還清醒地支撐身軀的疼痛。
「你知道我再認真一點,你真的會死……」
「你不會認真的,我在非死關是不能死的。」孔哥慢慢爬起。
「什麼!」白鎮宏此時很想用力直接打死孔哥。
「在這個場地,只要我不想死……我就是……無敵的。」孔哥笑了一聲,實際上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還活著。但是眼前白鎮宏的眼神驟變,如同低氣壓一般。
在經過第一關精神學筆試之後及第二關的非死關循環賽之後,每個人都有基本的LR參考值,由於在非死關之下若誤殺對手有可能直接被判棄權,多數人在非死關循環賽都只能點到為止,但即便如此,對於孱弱的孔哥來說,還是一大挑戰。
漆黑的等待室內,47名參賽選手各自帶著不同的心情,等待門後真正的死亡考驗。有人仔細思考前一晚第二關循環賽,其他人所使用的技術要如何防範。有些人互相攀談,設法組成一些聯盟,以便等等可以互相照顧。有些人沈默不語,等待著門開的瞬間。
等待室的內部空調有些問題,
燥熱與濕潤的觸感累積在皮膚表面。
汗滴慢慢地滲出,
甚至不留一份情面的宣洩。
孔哥一語不發,瑟縮在角落,全身都是拳頭造成的傷痕。他很感激前一晚屬於非死關的狀態之下,他的命得以延續。但疼痛已經讓他無法相信自己還處於活著的狀態。
「我真的很讚嘆你昨天的表現。」一名長相敦厚的男子在孔哥身旁蹲在下來,說話特別格外小心但帶有尊敬之意。
「你沒看到我這種慘樣?」孔哥已經無力直視男子。
「讓我意外的是我發覺有人跟我一樣,瞭解了一些別人不一定注意到的事。」男子語氣自信無比,搭配他敦厚的長相,形成強烈的對比。他穿著的T-shirt完全不合身,並且腳穿的鞋子與上衣完全不搭。
「你說什麼?」孔哥感覺事不單純。
「你好,我叫『管精儀』。」管精儀伸出右手。
「你別刻意搭訕我。有屁快放。」孔哥現在只想休息,但管精儀剛剛的話語讓他起了好奇心。
「哈,看來你非常不爽喔。因為你是我看過想法最不同的男人。第一關的表現通常只會影響賠率,但第二關你跟其他名參賽選手循環賽的結果將會決定你的Life Rate,而很明顯你根本不鳥LR。」管精儀回想起昨晚第二關的情形。
「我有不鳥嗎?我早說過我什麼都不會的。」孔哥傻笑。
「雖然只有出現在一瞬間。但那種像是瞬間移動的技術,可不能騙小孩哦──」管精儀中肯地說。
「你到底要怎樣?」孔哥甩態。
「我們可以合作──」管精儀聲音變得細語如絲。
「合你妹!」
「你不要開口閉口都提人老母或者妹妹。」管精儀臉窘。
「你覺得呢?你不是對比賽有特別的看法,我倒想聽看看。」孔哥智商突然變得有點高。
「LR……我相信我們的想法是一致的。」管精儀坐在孔哥旁邊,聳聳肩。
「繼續。」孔哥的話相當簡短。
「平分與分享。」管精儀這句說得非常小聲,幾乎如蚊子般的嗜血聲音。
「什麼?」無精打采的孔哥驚呼一聲。
「沒想到講出來也比想像中讓人難接受啊。」管精儀傻笑。
「不……你繼續說。」孔哥想挺起腰桿。
「這麼說是你有興趣囉?」管精儀笑了一下。
「快點。」
「你沒發現如果我們不小心被人殺死,別人拿到的LR,必須要我們的賠率除上他的賠率,再乘上一個裁判那邊才有的係數。但你精確地算一下,如果賠率最低的『零意識』選手把你殺了,如果裁判係數沒有超過一百,他從你這幾乎賺不到任何LR。」管精儀解釋。
「嗯。」孔哥想起Boyon所說的。
「我簡單來說好了,任何賠率低的選手碰上你,幾乎不會動你半步,因為殺你的CP值實在太低。」管精儀激動地說。
實際上,孔哥內心很清楚這個關係,早在休息室走往選手比賽場地之時,他已經想好接下來兩關非死關他會怎麼做。他無意裝弱,但是他知道當他說他什麼都不會,以及幾乎被其他選手揍死的情況下。他的賠率將會累積到一定的高度。
只要裁判係數這個值不要出差錯,
孔哥確保自己能在生存關之中,
變成一個大家不想為敵的對手。
就是因為太弱,連殺的慾望都沒有。
形成了孔哥對自己生命的第一道防護。
而第二道防護已經在管精儀口中不停咀嚼。
遇到爭執,直接利用LR做交易。將會贏得雙贏的局面。
「這對你沒有好處。」孔哥回答管精儀。
「你瞭解關卡嗎?」管精儀問。
「我想只要這道門還沒開,應該沒有人會瞭解。」孔哥指著等待室現在唯一的出口。
「實際上關卡的選擇是由PeExam主持人『阿民』決定的。每年雖然不盡相同,但是他有一定的嗜好。」管精儀分析。
「你有什麼把握?」
「我大概可以猜出幾關關鍵關,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不去分享彼此的LR,這些關幾乎無法通關。」管精儀有自信的說。
「你還是先慢慢看吧。說不定我們等等就要葛屁了。」孔哥閉起雙眼,他想靠睡意減輕疼痛。
就在孔哥閉起雙眼的前兩秒。阿民將咖啡杯用力摔在桌上。他幾乎把所有第二關循環關的對戰記錄都看過了,唯獨孔哥所循環的那幾場,他反覆播放了不只十次。
「你在擔心什麼?」周伯存在旁詢問。
「我只是好奇……如果只是他第一關要唬唬我們就算了,他竟然可以連續被揍上四場毫無反擊。」阿民低頭思索。
「我不懂你的梗?」
「雖然因為最大賠率法的關係,我要設法讓孔哥通關,但我很怕這些都是設計好的──」阿民繼續播放孔哥被打的畫面。
「你知道我們協會最想拉的人之一就是他啊。」
「一拳可以打飛許芳澤的人。竟然在攸關LR值可多可少的關卡選擇一拳都不出,所有絕招都不出,你不覺得這中間有點奇怪嗎?」阿民搔搔頭。
「等等──」周伯存認真地說。
「什麼?」
「你眼睛是不是脫窗啊,你看了十遍都沒看到?」周伯存示意要阿民倒帶。
「看到什麼?」只見周伯存手指指在OLED螢幕上的某一角。
「按播放。」畫面開始凌亂。
孔哥的疼痛已經隨著前面三場的累積,到無以復加的程度。他只是靠著意志力在支撐一切,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堅持。然而「裝弱」一直是他最拿手的把戲,他無意改變他的決定。
因此,拳頭都不會對他憐憫。
血無情的噴濺,第七號的比賽場地,
已經灑滿了孔哥的血液。
「我不懂。」孔哥第四場的對手『白鎮宏』認真地看著孔哥。
「不懂殺洨──」孔哥已經快睜不開眼。
「你到底在演哪齣?」白鎮宏再次發動攻勢,他不想要用手刀讓孔哥昏厥,所以選擇直接把拳頭往孔哥腹部砸去。
那腹部的肌肉與贅肉不停互相交互作用,
就像到達了共振頻率一樣。
孔哥感受到一股深刻的嘔吐感在腹中爆發。
近乎無意識的疼痛,其實一點都不痛。
在這種時刻最大的疼痛,
是意志力還清醒地支撐身軀的疼痛。
「我知道大家都會藏一手,但你不是心裡有鬼就是身上有屎。互相打打拳,給台下那些觀眾看不是很好嗎?」白鎮宏蹲下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孔哥。
「幹你老師──」孔哥寧死不屈。
「你知道我再認真一點,你真的會死……」
「你不會認真的,我在非死關是不能死的。」孔哥慢慢爬起。
「什麼!」白鎮宏此時很想用力直接打死孔哥。
「在這個場地,只要我不想死……我就是……無敵的。」孔哥笑了一聲,實際上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還活著。但是眼前白鎮宏的眼神驟變,如同低氣壓一般。
「你知道我總是最喜歡挑戰極限──」
「我根本不想知道!」孔哥對著白鎮宏挑釁。
雖然只是短暫的一秒。白鎮宏心中只是閃過「反正就只是一秒」的念頭。反正觀眾不可能瞭解他的動作,或許連裁判都看不到他的動作。他活絡了一部份的意識神經元。很快地,即使眼前這個滿身是血的大漢死去,大家都無法找到實際的真相。而眼前這名蠢蛋將會為挑釁付出慘痛的代價。
但是一秒過後,白鎮宏只是聳了一下肩,
帶著懷疑的表情看著孔哥,
對於場外看台區的觀眾而言,這一秒並沒有改變。
「哼……你這個死愛裝弱的傢伙。」白鎮宏逕自下場,引起全場的譁然。
「阿民你真的老了。」周伯存笑了一聲。
「所以這一幕到底是怎樣?」阿民不懂周伯存要他重複播放的地方。
「這個叫做『白鎮宏』的選手,剛剛用很快的速度想直接取下孔祥義的內臟,我想那應該算是一種『化學抽離』的技術。內臟會被自動瞬間分解成無數細塊,在人體還沒感受疼動之前,內臟已經從體內消失殆盡。但孔祥義這傢伙──」周伯存的眼神有些猶疑。
「他怎麼樣?」
「他很快地在白鎮宏發動攻勢之前閃過了。」
「閃過?」
「原則上我覺得不太可能,除非他預先可以預判出對手的目的,或者是他的皮膚像是sensor才辦得到。但你從皮膚被碰觸的微小變化,來啟動你的運動皮質的時間真的太短暫,幾乎已經超越人體的極限──」
「用意識神經元活絡中間的傳導,總是有可能的吧?」
「你知道這最難的是什麼嗎?他幾乎在白鎮宏還沒碰到他之前就瞬間反應了。他剛剛的那個閃躲不是靠皮膚的觸感來反應的──」
「難道他知道白鎮宏打算幹什麼喪心病狂的事?」
「在此之前,白鎮宏所有的拳他都逆來順受。直到白鎮宏活絡意識神經元,想要認真取一下孔哥的性命,他卻能閃躲,最合理的推測就是孔祥義可以讀出對方的意識神經元。」
「讀出?」阿民以不可思議的口吻說出這句話。
「是的。如果他不能讀出白鎮宏的意識神經元正在操作,也無法解釋白鎮宏在接觸到他之前他已經閃躲的這件事實。」
「我想改改第三關的內容。」阿民立刻打電話。在旁的周伯存已經看出阿民嘴角上的不懷好意。
實際上,孔哥的閃躲是迫於無奈。但是他是認真看見那些正在反應意識神經元,看見那些足以奪他性命的能力正在運作。或許是因為距離死亡太近的關係,讓他一切都覺得敏銳。就在孔哥閉上雙眼之後十五分鐘,廣播的聲音突然刺耳地出現。所有參賽選手的心臟似乎都用力地震動了一下。廣播那頭傳來的是阿民的聲音。
同一時間,阿民已經坐在解說員的座位,十部攝影機已經在線上。
「各位參賽選手,想必已經等待很久,我們精心規劃的PeExam已經準備完畢。」阿民一說完,等待室的門發出巨響,門上的裝置經過數十道密碼驗證之後,氣壓門緩緩打開。
選手們看著大門外是令人無法想像的空間。
幾乎純白無暇的房間,地面的塑膠地板反射著光亮,整個空間看過去大概有兩百坪。選手們不太敢走得太深,只是在大門門口觀察著一切。空間之中只有兩種顏色,純白的底色,加上地板交叉匯成的黑色。
「第三關的通關條件是──」所有選手都在聽著通關條件。
「第三關的地板是經過特製過的。每當有人體躺在地上,地板會自動偵測其人體體溫與重量,以及一些物理參數,會自動偵測是人體或者屍體。這個關卡是屬於開放型通關,只要地板上有二十五個屍體,通關門會自動開啟。」阿民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其實你們有沒有死,我相信攝影機都會拍得很清楚,但是我怕你們太聰明,畢竟屍體的屍溫跟肌肉鬆弛程度是騙不了人的。我們的溫度與重量,還有肌肉分析都可以到相當高的resolution。請不要質疑我們的機台喔。不過這個場地沒有提供任何武器,所以請各位自行虐殺,遊戲從所有人進入關卡之後開始實行。」
所有觀眾台上的觀眾已經興奮到不行,
畢竟第一關生存關就可以看到至少二十五個的慘死畫面。
大家都對今年的尺度非常滿意。
孔哥站在等待室內,看著門外純白無暇的空白。
身旁的管精儀也有點傻眼地無言以對。
直到門外傳出男人的聲音,他們才回過神來。
化名「零意識」的男子已經站在場中央。
「你們不用太操心,二十五個人來我這領死,我帶你們一起通關。」零意識張開雙手,優雅的微笑。
場外的拍手沒有停止,猶如劇院曲中人散那樣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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