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得寫你,寫下那五六七八年的日子,且非得以最放肆溫柔、最撕心裂肺的方式才甘願。
馬里蘭的雪下得猖狂,深夜幾次哆嗦並沒有因為加厚的毛毯以及全天運行的暖氣而稍減,亞卡夫總在我每次的寒顫後禁不住發笑。
「不准笑!」我瞠了亞卡夫一眼,猛力拉過他裹在身上的毛毯,沒料到他突然施力,我連人帶椅滾到地上。
「哈哈哈哈!」亞卡夫的笑聲像是從身體所有器官爆出來,被皮膚擋住後於體內不斷反射出無止境的回聲。
「譚雅!亞卡夫又笑我了!」我起身後朝著譚雅抱怨著,窘的又羞又氣。
「噢!別這樣,亞卡夫!」往亞卡夫頭上爆了一栗,譚雅慢條斯理的吸了口菸,再以比吸入時更緩的速度將團團白霧吐出。
一頭歲月染成的灰白髮、極致纖細的身形與濃濃的俄羅斯口音,舉手投足之間盡是風情。譚雅是亞卡夫的母親,是我傾心崇拜的那種女人。
我起身走向窗邊的克力克,一貓一人,四隻眼眨也不眨地巴巴望著梨花瓣般的雪。
鵝毛大雪隨著漸暗的天色下得放肆,天地之間白茫一片,一團一簇的飛雪不停落下,飄飄灑灑,仿若天女散花。入夜的馬里蘭格外寧靜,紛揚粉雪持續無聲然美麗的下,天地一片朦朧夢幻,可卻酷寒的我頻頻發顫。
「我熱點扁豆湯給妳!」亞卡夫終於無法忍受地將自己身上的毛毯丟向我,起身向廚房走去。
「我想吃冰淇淋,亞卡夫。」我將毛毯一角分給克力克,可他卻掙脫毛毯,僅是慵懶地窩在我腿邊,似乎不冷。
「先把湯喝完,妳不能老把冰淇淋當正餐。」將扁豆湯擱在窗邊的小茶几上,亞卡夫一個瞥眼便看穿了我打算開冷藏庫的意圖。
「譚雅早上喝了伏特加。」我想吃冰淇淋!
「媽!」亞卡夫停手邊動作,拉開一旁帶有微微光澤的桃木酒櫃,稍加整理後關上。
「為什麼不可以?我是俄羅斯人。」譚雅輕笑幾聲,將雙腿交疊,繼續從容地品嚐著冷藏庫裡僅剩幾盒黑櫻桃白蘭地風味冰。我無法自拔又陷入她的魅力裡。
「老天!」拿譚雅沒轍,亞卡夫在擦乾所有瓷杯後著手打理起客廳。
「亞卡夫,現在可以去哲學之路嗎?」我抱著克力克跟在亞卡夫身後忙來忙去。他任教於馬里蘭大學語言學系,於是我經常拿著員工證進進出出校園圖書館。
「妳冷得直打哆嗦!」
「拜託。」
「先把扁豆湯喝完。」亞卡夫突然轉身指著小茶几。
「拜託。」於是我霍地用力撞上他。
「噢,女人!」
「亞卡夫,如果雪再大一點,雪姑娘會出現嗎?」望著亞卡夫襯衫上的唇印,我和譚雅就快憋不住笑。
「如果雪在大一點,就得開車出門買冰淇淋了!」
「如果雪姑娘沒愛上牧羊人,她就不會融化了嗎?」我亦步亦趨地跟在亞卡夫身後瞎忙碌。
「如果妳沒喝完扁豆湯,我們今天就哪也不去。」亞卡夫接過扁豆湯,將我強迫按置沙發。
「如果牧羊人也深愛雪姑娘,他怎麼忍心讓她這樣融化呢?」我將身體蜷曲後重心不穩整個人倒進沙發裡,持續以眼神追著忙。
「黑胡椒或海鹽?」見我毫無喝湯慾望,亞卡夫問。
「雪姑娘肯定是讓炙熱的愛驅使的不顧一切了,對嗎?」任何調味料我都不喜歡,可幾輪俄羅斯派後,我很是信任亞卡夫的手藝。
「湯的鹹味恰好,就加了點黑胡椒,小盤內的蘇打餅妳也得吃完才出去。」扁豆湯從小茶几被移至沙發桌。
「可是亞卡夫,雪姑娘原來是不懂愛的,我想她是心甘情願融化的。」
「把熱牛奶也喝完。」
「如果牧羊人真心喜歡雪姑娘,他就不應該讓她愛上他的,對嗎?」瞧見戴著白霧煙圓帽的熱牛奶,我試著用腰力將自己彈起來。
「先把牛奶喝完,克力克過來了!」
「但沒有人能控制得了愛。雪姑娘融化後,牧羊人肯定也傷透了心,譚雅說那並非鱷魚的眼淚。」留下輕啜一口的熱牛奶,我端著幾乎快溢出的扁豆湯走向譚雅。
「克力克!你喝過了!」亞卡夫將牛奶移至壁爐上方。
「雪姑娘原來是不懂愛的,是她自己選擇要學會愛、學會愛上牧羊人,世人怎麼能把罪讓牧羊人承受呢?」
「若不是牧羊人,雪姑娘也許不會死。」瞧見我我將蘇打餅捏碎拌入扁豆湯,亞卡夫終於開始回應我。
「牧羊人教會了雪姑娘世上最美好的事,不是嗎?牧羊人才愛碎了心!」
「這故事到底哪裡如此令妳著迷?趕緊把牛奶喝完,都要涼了!」將克力克抱離我身旁,亞卡夫催促著我。
「雪姑娘和香香公主一樣都在學會愛後又為愛而死,只是陳家洛不比牧羊人。」譚雅描述的雪姑娘總讓我不斷想起香香公主。
「陳家洛不是英雄嗎?」亞卡夫接過了專屬於我的牛奶杯。
「蕭峰是英雄、郭靖是英雄、胡一刀是英雄、苗人鳳是英雄、陳近南是英雄!陳家洛才不是英雄!他是一等一的絕世大狗熊!大!狗!熊!」
「妳得停止告訴她那些有的沒的故事!」警告完哈著煙的譚雅,亞卡夫將置於壁爐旁溫熱的安全帽遞給我,他總是這樣細心體貼。
「哈哈哈哈,看來我的小亞卡夫遇到了麻煩。」譚雅笑了。
「亞卡夫,有一個男生天天給我發訊息,不是盧卡斯。」我模仿著亞卡夫,輕輕拍落車上的層層積雪。
「妳說什麼?」亞卡夫驀地停下手邊動作。
「有一個男生天天給我發訊息,不是盧卡斯。」
那冬日蕭索,朔風吹,細雪飄搖,連小星星也不願意待在天上,墜入人間後鑲嵌在善良人們的眼裡,星光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