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建築殘破不堪,在鮮紅色的瓦礫下盡是一具具破碎的軀體,模糊的血肉四濺,沒有人可以認得出這些在炮火下犧牲的人究竟是誰。
活下的人的選擇惟有跨過他們,持續向前。
只要沒有一方停手,烽火就還在燒,不停歇地燒,好似要燒盡這片大地的靈魂。
在這個時期,沒有人可以預料這些大量死亡什麼時候可以結束,也沒有人可以預料那些答應歸來的約定是否能夠實現。
這條沾滿鮮血的大道的盡頭究竟在哪?我們所盼望的那一天是否真的值得?
他好想好想知道,這場愚蠢的戰爭到底什麼時候能夠結束?
拖著大太刀的他,疲憊地走在這條充斥砲火的街道上,太刀摩擦與地板摩擦的聲音已引來了成群的敵軍。
但意外的是,這群包圍他的敵軍卻無人敢上前與他對峙,或許在場的敵軍對他早已沒有任何的敵意。
又或許在場所有人都懼怕他那雙已奪走成千上萬人性命的手。
他仍不斷地向前走,眼看這個包圍網就要被他的步伐瓦解。
包圍網後頭的一名敵軍開始大聲喝斥,看上去應該是隊長級別的角色。
「你們在幹嘛?快阻止他啊!」說完後,他立刻隨意推了眼前的士兵一把。
那位士兵毫無預警地被推到了太刀青年的面前,兩人就這麼佇立在包圍網前。
這位士兵心跳跳得劇烈,身上的汗液不停地從身上竄出,而手腳因為恐懼無法動彈,只能像個木頭人般待在原地,甚至連頭都不敢抬起看他。
「快!開槍殺了他啊!只要殺了他,這場戰爭就等於贏了啊!」
敵方的隊長正在後方咆哮著,這位士兵緩緩地從腰間舉了槍,一邊發抖一邊將槍頭對準了太刀青年。
但,他卻遲遲未扣下板機,他沒想到此刻的自己腦袋竟會一片空白。
「你幹什麼啊,快開槍啊!快點啊啊啊!!!!!!」敵方隊長強烈的咆哮聲蓋過了四周的炮火,響徹了整條街道。
「唔…!」聽到咆嘯聲的士兵立刻繃緊了神經,咬緊了牙,咬得十分緊,不過原本那雙發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劇烈搖晃的槍頭早已無法對準太刀青年的眉心。
「沒用的東西。」後方隊長的喃喃細語隨著微風傳進了士兵及太刀青年的耳裡。
「沒事的。」太刀青年對著眼前的士兵說,接著將他手上的槍頭不偏不移地放在自己的眉心上。
「就按下去吧。」他溫柔地說並緩緩地閉上了眼,準備等待著死亡的那刻。
那位士兵強忍著顫抖及即將奪匡而出的淚水,最終扣下了板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士兵的叫聲與槍聲混雜在一起。
在開完槍的那刻,那些飄在空中的鮮血瞬間濺滿他的臉龐,因衝擊掉而落的頭盔讓一頭金色的長髮灑了出來。
待聲響離去,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太刀青年已經倒在血泊中,看到這幕的她眼匡充滿著止不住的淚水。
「哼,女人就是不中用。」敵方的隊長說完便轉過身離去。
結束了這場對峙後,在場所有人緩緩地退開,只留下金髮女兵及太刀青年的軀體在原處。
隨著一分一秒過去,還在哭泣的她卻感覺周遭的氣溫越來越低。不僅如此,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空氣越來越稀薄。
她下意識地往自己的肚子一摸,發現有股溫熱的液體正不停地從體內流出。
是血,她的手心是滿滿的血。
她壓著出血處,看向遠方,發現有個槍管正在發燙冒煙。
「原來啊…對不起……都怪我才會變成這樣……竟然害你也賠上了性命。」金髮女兵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著那具不再動彈的屍體說。
敵軍所有人紛紛撤離,但幾乎沒有人因為這即將勝利的戰爭而感到高興。
唯一感到欣喜,大概只有敵軍的隊長。
「不過,沒想到那個女兵到了最後還是有點利用價值呢。依當初他們倆在我部隊下的關係,我就知道他絕不會對那個女的出手,哈哈哈哈哈哈哈。」敵軍隊長越走越不停地發笑。
笑聲越來越大,直到最後籠罩了整條街道,彷彿就像是宣示已經勝利那般,又或是對於除掉自己內心最恐懼的事物而放心的大笑。
然而,突如其來的巨響貫穿了這笑聲。
「碰!」
一發子彈打中了隊長的左肩,痛得他在地上哀號。
「不…這不可能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將目光移回了太刀青年的屍體處,不料,有個人影正站在那。
「開…開槍,快開槍啊啊啊啊啊啊!快打死他啊!!!!!」敵軍隊長下了指令,數以千計的炮火齊發,朝著那個人影的方向攻擊。
受到猛烈的炮火攻擊後,剛才的街道已被夷為平地,沒有任何東西存活。
待煙幕完全散去後,果然什麼也都沒留下,有的僅是地面上一灘灘的血。
「嘖!看來已經被打成肉醬了吧!撤了撤了!」隊長的內心欣喜不已。爾後,他的左手臂突然掉落到了地板上。
「啊啊啊啊啊啊!」一把長太刀的刀鋒正映著隊長的臉,上頭還沾著鮮血。
「隊長!」此刻並沒有人知道這個人影什麼時候潛入進來。
數十名的士兵立刻衝向拿著太刀的人影。不久,所有人的頭顱在一瞬間全飛到空中,接著四散在地面上。
「為什麼你還活著…?克黎……。」隊長害怕地看著這個拿著太刀的青年,身體不自覺地開始發抖。
「因為我是你們創造出來的怪物啊……別忘了在時間到之前,我是不會死的。」克黎面無表情地說完後,俐落地斬下了隊長的頭顱。
這瞬間,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下了,失去了長官的士兵們群龍無首,不曉得下一步該如何做。
將隊長斬了後,克黎轉了身走向一處殘破不堪的屋子裡,將金髮女兵的遺體抱了起來。
「錦,我會把妳送回去的。」
克黎走回了所有人面前,對著所有人大喊:「我沒打算殺你們,我的目的也只有一個,就是結束這場戰爭,條件就是你們阿列蒂斯帝國必須服從於我國,但同時也就代表你們的那些長達數十年的犧牲在此時此刻皆會化為泡沫。」
「所以願意的人就直接離開吧,但如果沒有辦法,那就獻出你們的性命,為你們的祖國而戰吧!我會直直地殺到你們的王都裡去。」
克黎的這番話再次點燃了烽火,他將錦的遺體安置好在一旁後,便開始了接下來的戰鬥。
他一手揮舞著太刀,一手扣著板機,斬下了一條條的手臂、一隻隻的腳、一顆顆的頭顱,空氣中血腥的味道越來越濃,一個個的生命在他的手中死去。此刻,他正在燃燒著,被殺了人的罪惡感燃燒著。
他了解,這些生命的份量是他永遠承擔不起的,在這些生命當中,究竟有多少人正盼望著某人的歸來,有多少人正等待著約定實現的那刻,到底該如何去背負這些沉重的情感。
為了不讓自己的心理崩潰,為了不讓自己被殺,為了將承諾完成,他只好將手中的太刀揮舞得更快,更加毫不留情地斬開眼前的一切。
但這個想法不只存在於克黎的腦海裡,在這戰場上的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因為自己不夠強大,所以只能用這種方式來保護自己珍視的東西啊!
在這個時代,在這場戰爭裡,我們都沒有錯。同時,也是最殘酷的事實。
「這就是盡頭嗎……?」克黎將王冠劈成了兩半,緩慢地從阿列蒂斯帝國的王位走了下來,一步步地踩在滿是血泊的紅毯上。
吉爾提蘭帝國的士兵全跪了下來,彷彿正為他們的新王進行鮮紅的加冕儀式。
從王都出來後,克黎拿著錦的骨灰到了一間位於田野中的廢墟。
「錦,妳看。我們回來了,還記得這裡是當初與妳遇見的地方嗎?」
「當初伯母伯父都對我很好呢,不知道在天國的他們是否還健康。」
「錦,說到這個,現在的我可能只能下地獄了吧?哈哈。不過妳啊,我想應該是能上天國的!」
「錦,那個王位應該是屬於妳的。」
「錦,當初把我拖下水的人是妳,但妳怎麼卻比我先離開了?」
「錦,我這麼做…這世界真的會和平了嗎……?」
「錦,我好像沒辦法遵守妳的約定了。」
「錦,錦…錦……我……好想妳。」
阿列蒂斯帝國與吉爾提蘭帝國長達數十年的戰爭終於畫下了句點。
最大的轉折就是提爾斯要塞的那場戰役,有個名為不死太刀的男人殘酷地將阿列蒂斯帝國軍全數殲滅。而在此戰役中有發現阿列蒂斯帝國公主的遺物,後來經過證實,該公主的確是於此戰役中喪命。
然而不死太刀接著用以一檔百的實力帶領吉爾提蘭帝國一路直通阿列蒂斯的王都,斬下了阿列蒂斯王的王冠。
但在那場戰役後的當天,那位名為不死太刀的男人卻消失了蹤影,原本應是國王的他,則改由他弟弟來繼承王位。
現在,在和平條約下,阿列蒂斯帝國與吉爾提蘭帝國蓬勃發展,而且還是彼此重要的貿易及交流對象,甚至兩國有通婚的情況。
「欸,阿克,你醒啦?。現在,我們一起做你最愛吃的燉菜吧!」
一頭金色長髮的女孩牽起了躺在芒草堆上的克黎的手,走向了眼前的小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