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的邊陲：穹蒼島 Isle of Skye

30年前初去英國時，曾獨自到蘇格蘭旅行，從倫敦搭火車北上到蘇格蘭首都愛丁堡，要花上四五個小時。

從愛丁堡的Youth Hostel走到山頂上的愛丁堡城堡，會經過舊城區盤桓緩升的石板路，彷彿，鄭愁予詩中的青石街道及達達馬蹄，就在眼前。無論城堡公園或火車站出入口的一角，都可見到穿著蘇格蘭裙的年輕男子或老先生吹著風笛。

風笛靠吹動有簧片的管子（笛子）產生聲音，因為有個大皮囊，音質清亮音量也大，即便在戶外演奏，也可以傳得很遠。它原用在作戰時鼓舞士氣，但悠揚的樂音裡，總有股淡淡的哀傷。

穹蒼島Isle of Skye （google譯成天空島，也有音譯為凱斯島）是蘇格蘭東北邊的一個小島，因為地處邊陲，交通不便，所以開發少，人口少，仍維持小島蒼茫空曠的原貌。

當時去穹蒼島得先從愛丁堡或格拉斯哥搭乘火車到Inverness，再搭高原火車到Kyle of Lochalsh（蘇格蘭本島與穹蒼島最接近之處），再搭渡輪穿過Loch Alsh（內海）到Skye東岸的Kyleakin。

由於英文不太靈光，直至渡輪抵達Kyleakin岸邊，才發現是最後一班船，一定得在島上過夜。Kyleakin唯一的Youth Hostel客滿，在天色已暗，沒有其他選擇的情形下，只好聽從Youth Hostel的建議，詢問一旁的民宿(B&B)是否仍有空房。由於不是旺季，民宿門前並未標示B&B，加上荷包所剩有限，令我舉足不前。

抱著忐忑的心情，打開花園的木門，穿過花園，畏畏縮縮地敲了民宿大門。好一會兒，一位髮白臉紅穿著家居服的的老先生應門，他說收費是在我可以負擔的範圍內後，領著我到樓上的房間。

這是此生中第一次走進這麼氣派的房子，客廳的裝潢或臥室的擺飾，印象都已模糊；但雕花木床上，覆蓋著細緻蕾絲花邊的白色床罩及床單，像公主般的寵愛，卻永難忘懷。

這是個難以成眠的夜晚，因為太擔心醒來之後這一切會化成幻影，和衣睡在草地上，但這些都沒發生。第二天一早，只有我一人用餐，鋪著繡花桌巾的大餐桌上，除了新鮮桌花，還佈滿果醬、牛油、Cereal、果汁及牛奶，亮晶晶的瓷盤、糖罐、奶罐、湯匙及刀叉更令人目不暇給。

當我還未從眼前琳瑯滿目的餐具中覺醒，房東端出一大盤熱食，有香腸、培根、荷包蛋、番茄、磨菇、醬汁黃豆及切成三角形的烤土司，最後再送上一壺早餐茶。我笨拙地用刀叉吃完整盤豐盛的早餐，慢慢啜飲著裝在細緻骨瓷杯裡濃郁的奶茶。這是我第一次體驗傳統英式早餐，生心理都飽足到不行。

後來，雖然走過很多英國的城鎮，也數度拜訪蘇格蘭，但再也沒去穹蒼島；雖然住過歐洲各國的B&B，但永遠難忘Skye的B&B初體驗，不但接觸內斂粗獷的蘇格蘭島民，也開啟我對英國文化及飲食想望。

兩三年前，偶然看到Netflix播送Outlander（古戰場傳奇/異鄉人）的預告片。這部英美合作史詩般的影集，是以蘇格蘭英格蘭戰爭歷史為背景的穿越劇；雖然一向對穿越劇不屑一顧，但一聽到主題曲，就決定加入會員。 因為，主題曲是蘇格蘭民謠The Skye Boat Song，是的，Skye就是穹蒼島那個Skye。它的配樂用到很多蘇格蘭傳統的風笛及軍鼓，更帶領觀眾飛越蘇格蘭高地，俯視壯麗的峽谷、湖泊及草原。

很喜歡這首歌的歌詞及音樂，每聽到這首歌，就會想起蘇格蘭，想起穹蒼島，想起夕陽西下，從Kyle of Lochalsh搭乘渡輪穿越Loch Alsh到Skye的情景，還有那驚艷難忘的B&B初體驗。

Sing me a song of a lass that is gone,
say, could that lass be I?
Merry of soul she sailed on a day over the sea to Skye.
Billow and breeze, islands and seas,
mountains of rain and sun,
All that was good, all that was fair,
all that was me is gone.

為我唱那首離去女孩的歌，
告訴我，那女孩可是我嗎？
她航行終日，滿心歡喜，
越過大海，來到穹蒼。
巨浪微風，孤島汪洋，
灑落雨水陽光的山巒，
所有的美好，所有的過往，
所有曾屬於我的，都已遠去。

這是Outlander片頭，一開始有男主角Sam Heughan的開場口白。
"Outlander" – The Skye Boat Song Lyric Video (with Sam Heughan Intro)

由於承擔蘇格蘭本土與Skye的渡輪，無法負荷日趨湧入的交通及人潮，1992年蘇格蘭政府通過搭橋連接Kyle of Lochalsh與Kyleakin的計畫，1995年Skye Bridge通車後，觀光客可開車長驅直入，不必等待緩慢及班次有限的渡輪。

陸地與島嶼間的關係因為橋樑而丕變，搭乘渡輪渡過Loch Alsh的神祕浪漫，不再復得，而蘇格蘭人自詡的最後一塊淨土，也逐漸消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