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味》有雷心得│林秀英篇──「如何愛」是人們畢生都在學的課題

《孤味》是今年頗受注目的國片，由臺灣重量級實力派女星陳淑芳、謝盈萱、徐若瑄、孫可芳等人主演。上映前即入選2020年釜山國際影展「亞洲之窗」單元，與入圍金馬獎多項提名。劇情改編自導演許承傑2017年的同名短片，亦是其外婆的親身故事。主軸圍繞在其外公過時，外婆與外公情人共同籌辦喪禮的特殊經歷，但談論的卻是最寫實感人的日常。①

導演透過本片靈魂人物林秀英（陳淑芳 飾）的大半輩子，非常好地詮釋了「孤味」。她在丈夫陳昌伯（龍劭華 飾）離家後，獨自靠著賣蝦捲，將小攤販經營成臺南赫赫有名的餐廳。她不求滿漢全席，但求把一道料理做到最好，孤獨而艱辛地用心經營著，直至蝦捲成為其獨門料理，聲名響徹臺南大街小巷。這是林秀英「孤味」的具體寫照。

「孤味」亦是她的人生態度，對丈夫、對孩子她都堅持真摯專一的愛，一生只盡心愛一個人、照顧一個家。即使丈夫遺棄她、離家數十年，她仍將兩人過往的照片悉心收藏，並在其身亡後悉心為他辦理後事；即使獨自一人仍用盡全力撫育三個女兒長大成人。就算艱辛與困難，仍是堅持地愛著，一生都認定這個男人，一生都奉獻給這個她認定的家，讓我們具體地感受到臺灣傳統女人堅韌而偉大的情操。

秀英對大女兒阿青（謝盈萱 飾）慍怒地說出這句話。這是她一輩子的痛與辛酸，也是她對丈夫深深地怨懟。無論是對丈夫或女兒們，她自認全心全意、奉獻一切給他們，卻都得不到感謝。這或許也是臺灣許多母親們的心聲，為什麼如此辛苦地為家庭奉獻卻得不到丈夫與兒女的感恩呢？

本片透過許多情節給了我們答案。片頭一開始的壽宴點出秀英嘴上說把餐廳交給小女兒佳佳（孫可芳 飾）打理，卻事事不放心而插手，讓佳佳既生氣又無奈。中間有一段戲隱約暗示其丈夫早年喜愛警察的工作，卻因為秀英覺得錢太少而辭職。高潮的口角衝突戲中，阿青壓抑卻仍忍不住對母親怒道：「妳知不知道妳給別人很大的壓力？」這或許是許多被愛著的丈夫與兒女們痛苦地吶喊。

人總是太習慣在付出後有所期待，期待對方能照著自己的希望而活。此時的愛難免成為一種壓力與過度干涉，進而讓身邊的人漸行漸遠。我們都該學習如何尊重他人的選擇、相信他人的能力，並學習用稱讚與鼓勵代替責備與教導，以免落得只能獨自心酸奉獻付出卻沒人感恩的境地。

這是母女口角衝突戲中，佳佳對母親說的一句話。片中的秀英並未哭泣，然而我卻替她氣得潸然淚下。一個女兒對母親說出這種話，真是太傷人了！然而這卻是本片的亮點之一：劇中沒有絕對的對錯，即使是正宮也有個性上的問題，小三也會因為愛而犧牲退讓，渣男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導演帶著我們慢慢地、一點點地去體會每個人的心情與難處，是筆者認為本片最動人之處。

讓這動人之處得以展現、最顛覆善惡二分法的關鍵人物是非典型小三蔡美林（丁寧 飾）。這位佛系小三將「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演繹得淋漓盡致。她既不妖嬈多姿，也不囂張跋扈，反而是個學佛的和善之人。由於愛陳昌伯而能將其遺體送回給秀英，只因她知道陳氏很想回家。不僅不與秀英爭搶名分，去祭拜時亦偷偷摸摸裝成是陳氏的一般友人，不想讓秀英知道。在秀英知曉她就是小三後，還告訴秀英：其實陳氏一直很想回家，但因為當年害秀英被娘家斷絕關係，覺得虧欠、無法面對秀英與林家人的責怪，才不敢回去。因為有她的這番言論，讓秀英得以知道丈夫的心意，才為多年的堅持與遺憾找到了出口，進而能釋懷與放下。

對比小三蔡美林，秀英似乎較不會體會他人心情，且較常用怨懟的方式去對待他人。印象深刻的一幕是，她跟美林說：「我知道妳會怨我不肯離婚」，結果美林跳過這句，反而以德報怨地跟她說起陳氏對她的歉疚，又說若陳氏沒先遇到妳，可能也不會跟我在一起。看到這段時，我就想：

在與美林長談後，秀英看到了自己的問題，並學會感受他人的心情，放下自己的付出與他人的過錯。不僅把夫人的位置讓給小三，也選擇尊重女兒對未來的決定，因此也讓自己獲得了解放。秀英搭車遠去喪禮的解脫感，流露著一種淡淡哀愁的幸福。細細體會其心情的轉折，一路從悲憤、怨懟、執著到學會放下而獲得重生，其中情緒的積累轉折，著實令人心疼。畢竟她也是深愛著陳氏的，這麼多年來的付出與傷痛要放下是多麼不易，感受到這些也讓墨懶在片尾泣不成聲。

還有感觸的一點是片尾小三撲簌而下的淚水，訴說著她對陳氏深刻的情感，也讓觀眾體會小三不一定是壞人，小三能介入常常是被介入者本來的感情就有問題。若有天我們的感情中不幸有小三的出現，在打小三之前，先想想另一半為何離去吧！是他本身就濫情、對感情不認真，還是我們本身也有什麼問題呢？人總是不願面對自己不好、不堪的部分，但唯有正視自身的不足才能讓我們成長。

一段感情中最可貴的往往不是得到某個人，而是我們學會如何愛人與被愛，及在其中的自我成長。這些都需要時時「反省」與「自覺」，這是我們畢生的課題，希望大家透過《孤味》都能有所感觸與思考。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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