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锋见凌洛这般叮嘱,心中猛的升起一种预感,他眉头一蹇,神色难过道:“姐姐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因为我那次没有帮姐姐……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凌洛想也不想便答道:“怎么会?我的好弟弟!姐姐当然要回来啊!要不然,为什么叫你帮姐姐看好这院子呢?是不是?”
栾锋将信将疑:“姐姐真的会回来么?”
凌洛强展笑颜,声音却有些发颤:“嗯,当然会啊!”
一个时辰之后,凌洛站在自己来时的那条航船上,望着岸上栾锋兄妹和章宴妻女同自己挥手作别的身影,耳畔又响起了栾锋的问话:
“姐姐真的会回来么?”
“对不起,好弟弟,姐姐恐怕不会回来了……”
凌洛挥着手,喃喃说道。她反身运风操舵,顺流而下,飘扬过海,再临孤岛。
去而复返,已是秋高时节。凌洛驾船靠岸,沿着熟悉的街道,来在楚先云和叶文昭门前。
这儿同自己走时别无二致。院门照例也还是大敞四开着,凌洛缓缓步入,当真有种回家的感觉。
厨房里咝咝啦啦的杂声传来,伴着阵阵香气。这就是家的味道吧?凌洛闭着眼,享受着。
“夫人呐!下来开饭啦!”楚先云的声音还是那样,沙哑中带着一丝顽皮。见叶文昭没有动静,他来在中厅,扯着嗓子,再叫道:
“夫人呐!夫——”叫声戛然而止,片刻之后,楚先云换上高八度的声音又是一嗓子:
“夫人呐!下楼啦!你看谁来啦?!”
话音刚落,楚先云对着凌洛憨厚一笑:
“徒儿,回来啦。”
凌洛的眼眶刹那间湿润了起来。
不知多久之后,叶文昭一声太息,从楚先云怀里起身,抿抿嘴,终还是对楚先云道:“夫君,我听完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还是你说罢!”
楚先云也沉默半晌,他望着凌洛,语气里透着些惋惜:“未料世间竟还有如此人物。傻姑娘啊,顾尘何止是喜欢你呀,他爱你爱得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你呢?你对他呢?”言罢,楚先云望着凌洛双眼,等她的回答。
凌洛逃避着,嗫嚅着:“我不知道……”可那眼圈却红了,泪水在眼里打转,眼看就要滴落下来。
“不,你知道的。人骗不过自己的。”
凌洛嚎啕起来,泣不成声:“我该怎么办……”
楚先云起身踱到窗边,望一眼凌洛鬓间,幽幽说道:“江湖险恶,尔虞我诈。人们总感慨,少年子弟江湖老,由不得不老啊。好徒儿,你还未过二旬,初涉江湖一月,头上就生出白发了,这江湖……哎……你走之后,我和如是思忖再三,也还是帮你在岛上寻觅了一处干净方便的所在。若是厌倦了江湖纷扰,不嫌弃这儿蛮荒,就安顿下来吧。”
凌洛一愣。难道就这样了么?她不甘心。家中虽好,可她才十八岁啊!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本应当闯荡天下,纵横四海,难道就这样归隐孤岛了么?
一念到此,她面带疑惑,望向楚先云:“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师父?你不是还送我一个锦囊么?一定是还有别的办法的,对吧?”
楚先云轻叹一声。“那锦囊呢?”
凌洛一扬手。
“打开它。”
那里面是一枚同之前一般大小的金片,凌洛仔细观瞧,疑惑更甚:“师父……这……这是何意?”
楚先云回身座上,将叶文昭拥入怀中,爱惜的抚摸着她乌黑秀发,柔声道:“徒儿啊,你可曾想过,江湖何以险恶?江湖险恶,全因人心险恶——人心既是江湖啊。闯荡江湖,总要有个能真心待你的人伴在左右,才能得片刻安宁。可人心难测,真假又有谁知呢?正因如此,觅一真心人不易。人活一世,能得一人心,已是殊为难得。而你,已经错过一个了……”
凌洛默然。是啊,自己已经错过一个了。
她把那金片放在桌上,起身来在窗边,目光越过茫茫大海,穿透天边云霞,遥望着洛曲方向。顾尘的音容笑貌忽现眼前,她终于情不能自已。
清风徐来,拂过那金片上的字迹,无声的吟唱着上面的诗句:
未有真心随伴卿,江湖险远路难平。
鹗立云端原矫矫,鸿飞天外又冥冥。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