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讀議題02 | 從同志電影到BL文化，你瞭解腐女這種生物嗎？

2020下半年看了許多好電影，剛好其中多部都包含了男同性戀愛情這項元素，例如：以解嚴時期同志戀情為主軸的熱門國片《刻在你心底的名字》；探討同志伴侶組成家庭後，與家人之間複雜羈絆的《親愛的房客》；身為德國移民第二代、年輕導演的半自傳作品《未來的我們》；以及現正熱映中，由歐容執導、改編自文學作品的《85年的夏天》。

四部電影拍出了各自不同風格的同志愛情，或隱忍曖昧、或高調張揚，當然我也明白，同志電影和BL作品完全屬於不同範疇，不宜混為一談。然而，當論及商業行銷的策略時，必須承認，同志電影最容易觸及到的TA (target audience)中，腐女們絕對屬於不可被忽視的一大族群。

事實上，近幾年來，影劇市場漸漸開始注意到腐女們那壓抑許久的消費欲望，和不容小覷的狂熱購買力。於是各式各樣的男男cp從原本小說、漫畫等二次元世界，紛紛被搬上了螢幕：泰劇、臺劇、日劇，都推出大受歡迎的作品。特別是上週剛完結的BL日劇：《如果30歲還是處男，似乎就能成為魔法師》，更是吸引許多原本不看這類題材的人紛紛入坑。甚至於，對同性戀態度相對保守的韓國，以及許多劇情根本就過不了審的中國大陸，都推出了討論度相當高的作品：短篇網路韓劇《在你的視線停留的地方》；以及去年造成現象級話題的耽改陸劇《陳情令》。（哪怕愛情被改成了隱晦的兄弟情，腐女們依舊腦補得很開心。）

見證了腐女的族群數量有多麼龐大、不分國界，以及她們的錢有多好賺以後，或許你也會開始感到好奇：腐女到底是抱持著什麼心態，可以看兩個男人談戀愛看得這麼高興？

網路上當然也有許多常見的解釋：她們就是想一次看雙倍的帥哥、沒有貌美女主角所帶來的威脅感......等。然而除此之外，有沒有可能也從性別議題的角度作更深入的剖析？本人身為一個腐齡尚淺、涉世未深(?)的腐女，想要嘗試提出一些我個人的觀點。

（但如果你對腐女一點也不好奇，也可以直接拉到最下面的電影推薦段落。）

儘管不是所有的BL作品都著重情慾描寫，但以數量比例上來說，有描述情慾流動（或至少暗示）的仍是佔了多數，並且，以我在網路上的觀察，只推崇清湯寡水、柏拉圖式戀情的腐女似乎也非常少見。

所以這麼說應該還算合理：腐女看BL角色的眼光，其實就是一種意淫。

然而奇怪的是，腐女中的許多人本身其實是異性戀女性，所以，為什麼她們不能單純以女性的眼光去意淫那些男性角色呢？為什麼非要再透過另一位男性角色的出現，這樣的情慾描述才能引起她們的興趣？

這就得要談回到「情慾」本身。長久以來，女性的情慾在社會上一直是呈現「被消失」的狀態：並非不存在，只是不被承認。在推崇貞潔為女性至高美德的傳統社會中，女人主動追求情慾的下場往往是被妖魔化，在西方也許會被指控為女巫燒死，在東方可能就成了食人陽氣的妖魔鬼怪。

對性的欲望就如同一柄權杖，自父權社會建立以來，便一直掌握在男性的手中，持續了數百、數千年。這大概也是為什麼女性主義往往會伴隨著一部分性解放、擁抱情慾的聲浪，女人們嘗試要奪回她們的權杖。然而，千百年來的刻板印象早已深深嵌入了人們的潛意識裡，如今即便我們都學會了該怎麼說些政治正確的話、鼓勵女性好好認識自己的需求，但老實說，我們真的能做到對男女的情慾一視同仁嗎？

摸著良心而言，至少我個人恐怕還做不到。在那些和我一樣仍無法擺脫制約的人眼中，女性的情慾仍然無法和男性的情慾劃上等號。這也表示，女人的意淫無法和男人的意淫達到同等的作用。

即便現今女人們已經能夠聚在一起大方討論怎樣的男人更性感，也不代表當她們對經過的帥哥吹口哨時，能達到與男人調戲女人同樣的效果。男性欲望視線加諸於女性的，往往是一種客體化和貶低，然而不曉得為何，女性欲望的視線對男性而言，似乎總會被解讀成某種認可和賦權。

這邊說的「意淫」，指的是一種想將他人當作欲望的客體，進行幻想、取悅自身的行為，在這樣的幻想中，自己的欲望就是最重要的存在，他人的主體性則應該被貶到最低。當然，這樣的思想在道德上一點也不高尚，但人類惡劣的一面就是能從這類的幻想中得到滿足。

而既然從女性的視線出發做不到徹底地將對象客體化，方便的解決辦法自然是：那就借一雙男性的眼睛來用吧！

這便解釋了為何那麼多異性戀女孩愛看BL，她們幻想的對象仍是男性，符合自身原本的性向，只不過，她們選擇借了另一個性別的視角，以便藉此享受進行「男性凝視」的權力感。

有一種解釋腐女心態的常見說法是：女孩們想要擁有「推倒」男性的征服感。

然而對於這種說法，我一直抱有懷疑，照這個理論，難道腐女們看BL時都是只帶入攻方的視角、饞受方的身體？然而根據我一點也不科學的觀察研究，覺得並不是這樣的，腐女不只饞小受，也會饞小攻。簡單來說，她們才不做選擇，全都要。

雖然明確區分攻受這點，在現實世界的同志眼中可能很荒謬，但撇除這點來說，BL角色的多元平等可以說是典範級的。任何二次元人物的屬性標籤，放在攻或受的身上都能合理成立，都有其忠實客群。（這邊很想多舉一些例子，但怕不小心透露自己有多腐，先就此打住。）

要知道，若是在異性戀愛情的故事裡，某些標籤可不能就只是單純地當作角色屬性算了，肯定會多少受到性別政治思維的影響。舉幾個常見的配對當作例子：

霸道總裁X害羞女主：早就過時了，絕對不會紅，太政治不正確；
草食男X強勢女：劇情有趣的話大概能引起話題，很符合新時代趨勢；
年下男X年上女：後期劇情可能勢必要探討到姐弟戀所面對的社會眼光壓力；
高冷學霸X呆萌少女：一定還是很多人愛看，但也一定有人會批評女主太笨、不喜歡。

其實有時候，這麼多政治因素實在很煩人，不過就是看個小說漫畫而已，快樂就好嘛。但如果我喜歡的配對就是剛好很政治不正確、但在看的時候又還是放不下心裡那種微妙的不對勁感，該如何是好？

成為腐女，這類問題就迎刃而解了。BL作品中，雙方都是男性，某種程度上就能擺脫「性別」這項政治因素，回歸到「人與人」之間純粹的關係。舉個近期熱門的例子來說好了，《如果30歲還是處男，似乎就會成為魔法師》這部日劇裡，其實有許多劇情都相當少女心，無論是遇到小混混時黑澤英雄救美、安達生病昏倒被公主抱。這類童話故事般的劇情，就是能讓人心裡冒出無數粉紅泡泡，卻在近期的異性戀愛情作品中越來越少見（就算出現也至少需要換個手法包裝，否則肯定會被評為芭樂劇）。

但因為這是部BL作品，看的時候似乎可以不用想那麼多，可以更回歸到角色本身：黑澤是黑澤、安達是安達，不是什麼英雄與公主。在BL的世界觀中，就算劇情裡有權力不對等、有特定甚至刻板的標籤屬性，也與性別政治無關。觀賞者可以自由選擇喜歡的類型，不用承擔政治不正確的心理壓力。

說了那麼多，最後還是想要強調一點：其實也不一定需要理解腐女到底在想什麼，只要知道BL對她們而言是個快樂美好的小天地就行了。並且腐海無涯，歡迎各方善男信女一同入坑。

最後再用腐女視角推薦一波開頭提及的同志電影，再次聲明：這些電影當然和BL作品完全不同（《刻在》可能算是例外，行銷活動賣腐賣得光明磊落XD），然而在看電影裝文青的同時，也能偷偷欣賞美好的男男戀情，不是也很不錯嗎？

《刻在你心底的名字》
今年大熱門的國片之一，不僅兩位男主顏值演技都爆表，攝影更是美到金馬獲獎認證的，甜美禁忌又揪心的學生戀情，加上劇組寵粉到不行，發行了一堆周邊特典。如果還沒看過的拜託務必Netflix補上。
文青指數：3.5
腐女指數：5

《親愛的房客》
個人今年的國片第一，台北、桃園、台南、高雄下週都還有零星場次。雖然沒什麼愛情戲份，只有好哭到不行的家人羈絆，但前陣子票房破3000萬導演釋出的激情片段、甜到不行的前傳主題曲MV、再加上金馬影帝莫子儀有一幕大尺度的演出，不看絕對對不起自己。
文青指數：4
腐女指數：3

《未來的我們》
比較小眾的外語片，下週只剩高雄電影館有上映，錯過就只能祈禱片商上串流，適合愛發限動、喜歡迷幻電音風格的年輕世代。重點是男主之一Eidin Jalali真的超帥，加上有尺度全開（甚至讓我開始質疑臺灣電影分級制度）的激情片段，追求刺激新鮮的腐女趕快去看。
文青指數：4
腐女指數：4.5

《85年的夏天》
現正熱映中（但下週就只剩台北有場次了，拜託快把握時機去看），法國名導歐容的作品，復古膠卷拍出來的肌膚質感美到不行，金曲配樂更是好聽。雖然不像前三部有激情畫面，但Benjamin Voisin的魅惑眼神和法式熱吻完全可以彌補一切。
文青指數：5
腐女指數：3.5

經典加碼：《以你的名字呼喚我》
喜歡同志電影的人不可能沒聽過這部，各大串流平台應該都有（至少我確定myVideo可以買）。義大利鄉間一段美到讓人心碎的夏日戀曲，兩位男主的顏值之高，就算床戲拉燈也完全沒關係（真拍出來的話腐女們大概會直接失血過多），Timothée的演技更是逼哭無數觀眾，配樂在我心目中是封神的等級。
文青指數：5
腐女指數：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