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埃林沒有馬上答應桑普森,帶著堆積如山的疑惑和猶豫回家。
桑普森的提議很超出常理,卻對長久以來嚮往自由的盧埃林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如果艾格勒斯之外真的有其他國家,離開就代表父母管不到他。
他在艾格勒斯並非沒有朋友,大多交情普通,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對象。
他從小被管得很嚴,父母只會要他讀書和學才藝,對他的娛樂和交友全都嚴格管束,只有他們認同的娛樂才是娛樂,只要稍微看起來有點可疑就一定封殺。
在這種嚴格管控下,他沒有機會接觸戀愛,也不曾跟誰深交過,即使是最要好的朋友,也只是走得近,不到交心的程度。
晚餐時間,他不和父母說話,只是默默把食物放進嘴裡。
自從丹尼爾死了之後,他們不在晚餐時間開電視,怕影響到盧埃林,教育專家講的話也大多重複,他們也聽膩了。
『羅密歐,來見我吧,我會等你……』盧埃林的耳邊迴盪著少女輕柔的說話聲音,腦中不知不覺浮現了一抹身影——那是一名十八歲左右的少女,一頭亞麻色長髮、紫琉璃般的雙眼,皮膚白皙,給人的感覺既優雅又纖細。
「茱麗葉……」盧埃林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喃喃說道,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了某個非常重要的約定。
腦中閃過許多畫面,和少女在卡帕萊特家後院偷情的場景、有誰倒在地上、趕著去某個地方、看著少女躺在棺材中沉睡……他忽然覺得頭很痛,一手按著頭,扭曲著臉。
有種力量正在催促著他:不行動就沒有機會。
『羅密歐……』茱麗葉的聲音再次響起,但聲音比剛才還微弱。
「盧埃林,你還好嗎?」母親擔憂地盯著盧埃林,深怕他生病。
「我沒事。」盧埃林搖了搖頭,快速吃完剩下的飯菜,立刻跑出客廳。
父親默默盯著盧埃林離開的方向,嘆了口氣,他連關心兒子的勇氣都沒有。一想到那天盧埃林指責他殺了丹尼爾之後,他反而變得膽怯。
因為丹尼爾自殺,他除了收到許多人的關心外,也收到很多人的諷刺,搞得他在公司都有些難受。
盧埃林逃回房間後,把門上鎖,他不知道他的父母在想什麽,這種關心很平常,卻覺得他們在用一種「你有病」的眼神看著他。
盧埃林靠著門板坐著,抱著小腿,把臉埋進雙腳的膝蓋之間。
丹尼爾死去後,已經過了十天,繞在他心裡的煩惱和苦悶隨著時間不減反增。
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該怎麽過下去,明知讀書是他唯一能找到出路的辦法,但他已經失去動力了。
「你要不要幫我解開茱麗葉小姐的封印呢?」——桑普森的話雖然超乎常識,卻有種神秘的吸引力。
盧埃林從來沒有冒險過,在父母嚴厲的管教下,只要不合他父母的意的事情都不能做。
他的父母管不了他,想要選擇離開,這時期是最佳時機。
他稍稍抬頭,看到放在書桌上的手機,眼神中帶著幾分猶豫。
他不想留在這裡,卻也害怕生活上的改變。
他走向書桌,拿起手機,躺到床上,開始滑手機。
漫無目的看著朋友們的動態牆上說跑出去玩或是交男女朋友的消息,他卻還在這裡渾渾噩噩,不知道該怎麽振作起來。如果讓以前的朋友看見他這副廢人樣,不知道會被怎樣嘲笑。
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傳來了一則訊息:「考慮得如何?要不要跟我冒險?心情不好的時候,離開現在的環境是一個辦法。你考慮好就打電話給我吧,用訊息會被追蹤。」
盧埃林看著這段訊息,有些茫然,但他還是打電話給桑普森。
電話接通後,盧埃林略為緊張地開口:「喂……桑普森……那個……我能先找你談談人生嗎?」
「怎麽啦?不是決定冒險才打電話嗎?」
「是有這個考量……但我更擔心自己的未來,做什麽事情都沒有動力,從丹尼爾死了之後,我每天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嗯……我也有過一陣子,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對自己的選擇到底正不正確都不知道,但我還是撐過來了。
「你不自己轉變想法和走出去,你就會一直是這個樣子,我也是花了很久才把想法轉過來,你要不要嘗試走出家門看看?雖然離開艾格勒斯會出現很多困難,但是人的適應力一直都很驚人,只要你有那個心,我就會幫你辦到。」
好正面啊……盧埃林忍不住羨慕起桑普森,能保持積極的心態做某一件事情。
但盧埃林也在意起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桑普森,你和茱麗葉是什麽關係?為什麽會想把她喚醒?」
「喚醒她是我唯一能補償的方法,因為傷害她,才更要讓她醒來。」桑普森的口氣帶著幾分苦澀。
盧埃林佩服他敢於承認錯誤並承擔責任的勇氣,也佩服他能夠向著某個目標始終如一。換成是他,大概會選擇逃避責任,不可能這麽堅持要找到人。
盧埃林想了想,心裡逐漸有了答案。
茱麗葉的呼喚讓他很在意,桑普森的想法讓他很羨慕又嚮往,或許跟著這個人去旅行,會逐漸明白自己能做什麽。
「我答應你,請你帶我離開這個地方。」
「喔?想通了?」
「嗯,我不想留在這裡。」如果不答應,他不知道留在這裡,自己能做什麽,而時常他時常聽見呼喚,無法繼續忽視那道聲音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