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蘭的SISU精神(芬蘭魂)不僅展現於這個北國茫茫無際的森林當中,在寒冷的天上也依然見得到勇敢、堅毅的芬蘭人翱翔於天際,對抗來勢洶洶的「赤潮」—蘇聯,守護著屬於他們的青天。芬蘭空軍隨著芬蘭的獨立一同誕生,一直以來培養出許多優秀、經驗豐富的飛行員,他們在冬季戰爭(Talvisota, 1939-1940)、繼續戰爭(Jatkosota, 1941-1944)與拉普蘭戰爭(Lapin Sota, 1944-1945)期間為保護芬蘭領空流汗、流血。
這些優秀的飛行員中,最為人所知的是芬蘭空軍擊墜數第一名的空戰王牌—被稱為「伊魯」(Illu)的艾諾.伊爾瑪利.尤蒂萊南(Eino Ilmari Juutilainen, 1914-1999),可確認的擊墜數就高達94架敵機,是二戰中除了德國人之外,擊殺最多敵機的戰鬥機飛行員。更令人驚嘆的是,他在戰爭中從未被敵人的砲火命中過,也因此從未被擊落過。他優秀的表現使他獲得兩枚象徵芬蘭軍事界最高榮譽的曼納海姆十字勳章(Mannerheim-risti)。今天,我們就來簡單談談他的故事。
一、想飛的男孩
尤蒂萊南1914年2月21日出生於芬蘭東部一個叫列克薩(Lieksa)的地方,但不久就隨著擔任鐵路工作的父親來到了卡累利阿(Karjala)北部、拉多加湖(Laatokka)北岸的主要城市—索爾塔瓦拉(Sortavala)居住,而這裡也是第一個讓他,以及許許多多芬蘭年輕人產生「飛行夢」的地方。
在芬蘭於1917年宣布獨立、經歷1918年血腥的內戰後,舉國上下百廢待舉,但航空業同時也在蒸蒸日上。然而,芬蘭是一個森林密布、成千湖泊的國家,在1920年代許多地方還未開闢成適合的起降的跑道,更別提正式的機場,對航空業發展來說實在是困難重重。除了南部幾個大城市已有基礎規模的機場,如著名的烏蒂機場(Utin lentoasema),大部分地區的飛機起降都得依靠芬蘭最多的湖泊—這就是芬蘭的「水上機時代」。尤蒂萊南居住的索爾塔瓦拉,位於拉多加湖北岸,正適合這樣的環境,這裡有一座1918年就建成的索爾塔瓦拉水上機場(Sortavalan lentoasema)。同時,這也是芬蘭空軍(Ilmavoimat)的基地之一。雖然這座機場於1921年遷移至他處,但已經給時常在湖邊活動的年輕人帶來深刻的影響,包含尤蒂萊南在內,他們深深受到在湖邊起降的飛機所吸引。
另一個給尤蒂萊南的影響是來自他的兄長—日後被稱為「摩洛哥的恐怖」(Marokon kauhu)的亞爾涅.愛德華.尤蒂萊南(Aarne Edward Juutilainen, 1904-1976),贈送給他一本書:《紅色鬥士》(Der Rote Kampfflieger),這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德國著名的空戰王牌,被稱為「紅男爵」(Red Baron)的曼弗雷德.馮.里希特霍芬(Manfred von Richthofen, 1894-1918)的自傳,這讓他的飛行夢更上一層樓,他不只想要飛上天,還想要像紅男爵一樣作出漂亮的空中機動。
在這樣的夢想下,他朝著飛行員之路前進。然而,在那個年代,想要學習駕駛飛機本身就是一件困難又花錢的事,普通人家想開飛機只能透過從軍來碰碰運氣。1932年,18歲成年的尤蒂萊南必須服兵役,他在當兵時擔任海軍通信兵,接受了電報操作的訓練,義務役退伍後,他在某次機會下,前往芬蘭中部的于韋斯屈萊(Jyväskylä),參加了由芬蘭航空業先驅—卡爾胡馬基兄弟(Veljekset Karhumäki)開設的民營飛行課程。受訓結束後,於1935年返回了軍隊,並於隔年申請成為戰鬥機飛行員—他又朝夢想靠近了一步。由於他有一定的軍事背景,又受過飛行訓練,在經過戰鬥機飛行訓練後不久,尤蒂萊南就被軍方指定為飛行教官。
1937年第一次「下部隊」,成為第12中隊(Lentolaivue 12, LeLv 12)的一員,部屬於卡累利阿大城維普里(Viipuri)。隔年前往烏蒂機場接受一年的新式訓練,於1939年分配到了日後大量王牌誕生的第24中隊(Lentolaivue 24, LeLv 24)。該中隊配備有當時芬蘭空軍最先進的福克(Fokker)D. XXI單翼戰鬥機,只有表現優秀的人才有機會駕駛到全國最新、最現代的機種,很顯然地,尤蒂萊南在受訓過程中表現相當亮眼—雖然據說跟當時軍中同僚有些不合,他的座機編號為FR-106。
二、雛鳥初戰:冬季戰爭
1939年是歐洲現代史關鍵的一年,歐洲中心觀的第二次世界大戰也是於這一年爆發的。當9月德國與蘇聯共同吞併了波蘭後,根據雙方早先的《莫洛托夫─里賓特洛甫條約》(Molotov-Ribbentrop Pact, 即《德蘇互不侵犯條約),雙方在東歐劃分了勢力範圍,其中芬蘭被劃入蘇聯的範圍之中。為此,蘇聯於10月開始向芬蘭索求邊界變化與租借基地,雙方就此討論一個月之久。芬蘭基於自保心態,於10月初就進行了低調的動員,尤蒂萊南所在的第24中隊也從芬蘭南部科沃拉(Kouvola)的烏蒂機場轉移至卡累利阿邊境附近的伊莫拉(Immola),以備不時之需。
不幸的是,雙方的談判依然沒有共識而以失敗收場,蘇聯選擇以武力解決問題—事實上他們早就決定這麼做—於1939年11月30日全面進攻芬蘭,史稱「冬季戰爭」。芬蘭空軍只有116架飛機,且不全然是戰鬥機,大部分更是老舊型號,必須在長達1340公里的邊境上對抗將近2000架蘇聯飛機。其數量與科技上的差距使芬蘭空軍處於相當嚴重的劣勢。為此,他們必須表現得更好,才有機會擋下這波「赤潮」。
在冬季戰爭期間,芬蘭空軍的大部分行動是攔截任務,阻止敵機空襲城鎮或芬蘭方的戰線。然而,由於數量的差距,芬蘭空軍沒辦法完全保護所有地方,這使得整場戰爭中,蘇聯空軍擁有大部分的制空權。即使如此,只要有機會被芬蘭戰鬥機攔截到,蘇聯轟炸機就不一定能在芬蘭領空暢通無阻了。這有賴於芬蘭空軍新式的戰術與編隊,以及經驗豐富的飛行員,一定程度的抵銷了飛機性能的差距。
就飛機性能來說,以雙方最新款的主力機來比較的話,蘇聯方有更大的優勢。蘇聯使用的波利卡爾波夫(Polikarpov)I-16戰鬥機有更快的速度、更好的迴轉性能,且機身有附帶少量的裝甲保護飛行員,日後尤蒂萊南試駕芬蘭繳獲的I-16也大為驚豔。相對的,芬蘭使用的福克機,由於固定式起落架的設計,無論是速度或迴轉性能都比不上I-16,但因為其重量,俯衝性能略勝於對方,且射擊命中率與穩定性較好。
好的武器還是需要由好的駕駛使用,並使用適合的戰術應對,才能表現出最優的能力。從戰爭結束後的戰損比來看—芬蘭方損失62架飛機,蘇聯方損失約521架—顯然不是芬蘭空軍飛行員的表現優異,就是蘇聯方的自有問題。在編隊與戰術方面,雙方有頗大的差異,芬蘭方面強調獨立性與彈性運用,使用新式的四機編隊,並以兩機一小組為基本單位,用「寬鬆」的編隊的模式飛行,使接戰時更易於分散隊形,適合相對自由接戰的戰鬥方式,面對大量敵人時可以打散敵機的隊形,這樣使空戰會使「團體戰」變成「決鬥」,這樣更有利於訓練更好、經驗豐富的一方;蘇聯方面則重視團體性,使用傳統的三機一編隊的模式,僚機大部分時候都會跟著長機行動,無論是機動或射擊時都是如此,雖然相對有數量優勢,但個體飛行員就因此喪失獨立性,當隊形被打散時就會導致戰鬥效率下降。在這樣的情況下,蘇聯編隊經常被芬蘭編隊打散,被迫進入「單挑」,這時技術相對差的一方就會落敗—大多是蘇聯方。
優秀的訓練是芬蘭空中決鬥時取得優勢的關鍵,他們擁有相對蘇聯飛行員更高的素質。芬蘭空軍相當強調飛行員個體的能力,這當然與數量稀少有關。他們非常重視飛行員的機動能力與射擊技巧,就算是基本訓練也包含了各種如特技一般的「花式」機動,以及空中射擊訓練,這使得他們在纏鬥過程中有更多經驗勝過對手,並以精確的射擊技術,用最少的彈藥打下敵機。同時,強調獨立與彈性的方式,也使這些芬蘭飛行員落單時不至於不知所措—蘇聯方經常發生被拆散編隊的個體機失去決策能力的情況。
尤蒂萊南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投入戰鬥的。1939年12月19日,他拿到了空軍生涯中的第一次勝利:那一天,他收到有三架未有任何護航的蘇聯伊留申(Ilyushin)DB-3轟炸機襲來的通報—有賴於地面的女性志願組織洛塔.斯瓦德(Lotta Svärd)設立之觀察哨,迅速起飛的尤蒂萊南前往攔截,由於數量不足,這次可能是單機出動。他與這三架轟炸機目視接觸後,由對方500公尺高處入場,對他們俯衝發動了攻擊。這三架DB-3顯然發現遭到攻擊了,拋掉了炸彈後往回撤離,但尤蒂萊南精確的射擊下,命中了他們的後方機槍手,失去自衛能力後的轟炸機,尤蒂萊南接下來能安全地在後方追擊。然而,因為福克機薄弱的4支7.7毫米維克斯機槍(Vickers),雖然他已經瞄準了引擎,但直到彈藥耗盡,只讓一架轟炸機失去動力墜機,其他兩架拉著長長的黑煙逃走了。即使如此,他還是拿下了他的第一個戰果—雖然比起空戰,更像是對著靶子射擊。
他第一次的「空戰」是於1939年12月31日發生的,對手是一架I-16:一開始尤蒂萊南擁有相對優勢,從對方後方入場攻擊,然而對方發現了,來個緊急左轉。尤蒂萊南緊緊跟上,偶爾開個幾槍嚇嚇對方。雙方都因為迴轉而喪失了不少能量,但機體性能更好的I-16逐漸取得優勢,反過來繞到尤蒂萊南的後方,他迅速逃入雲層中並繼續迴轉。藉由雲層的幫助,他再次繞回到I-16後方,此時雙方距離已經不到100公尺,開了幾槍測試彈道後,最終擊中對方的引擎,這架I-16拉著濃煙墜入森林當中。尤蒂萊南獲得了第一個「空戰勝利」。
尤蒂萊南在冬季戰爭期間也僅獲得這兩架戰果而已,但除此之外,還有「六分之一」的擊殺,這是因為芬蘭早期的擊殺計算方式。與他第一次遇到的轟炸機一樣,經常有沒有任何護航的轟炸機出現,此時就會發生數架芬蘭戰鬥機攻擊同一架轟炸機的情況。如果發生以上情況,擊殺判定就會平均分給參與戰鬥的飛行員,而不是算在隊長或「撿尾刀」的那一位身上。
除了空中攔截任務,他們偶爾也擔當偵察機的角色,甚至在戰爭末期接下數次對地攻擊的任務。在1940年3月—冬季戰爭的最後一個月—第24中隊執行了11次對地任務。實際上,對地任務對尤蒂萊南的心理產生一點衝擊,他第一次「親眼」看到武器對人的傷害—這或許是非在地面與敵軍步兵面對面戰鬥的人無法體驗的。
即使芬蘭在怎麼努力,還是無法對抗擁有絕對優勢的蘇聯,最終還是以割地、強制租港等條件求和,以芬蘭戰敗告終。
三、王牌誕生:繼續戰爭
雖然以交換比來說,芬蘭空軍取得優秀的成績。然而,以損失的情況來說,芬蘭損失了大半的飛機,這對窮苦、生產力低下的芬蘭來說,損失比起蘇聯更加嚴重。因此,戰爭結束之後,芬蘭空軍一直致力於維護與補強戰力折損的機隊,進口了不少新飛機。除了從歐洲列強引進以外,賣家也包含大西洋彼岸的美國。美國從冬季戰爭期間就開始向芬蘭出售飛機,是美國透過「法律漏洞」出口的B-239「水牛」(Buffalo)戰鬥機。在此時,美國仍然是中立國,因此不能光明正大以「軍售」的方式出口軍火,因此美國以「出售缺陷品」的理由出售了這些飛機。B-239是美國海軍的布魯斯特(Brewster)F2A艦載戰鬥機的「閹割版」,引擎馬力更小、減少裝甲與拆除著艦鉤,是芬蘭當局在冬季戰爭爆發之時,緊急向美國購買的戰鬥機,當時的條件很簡單:辛烷值87、機槍口徑通用。最終有44架送達芬蘭,但其中只有6架在冬季戰爭末期來得及送達,其中5架更在還沒上漆的情況下就上了戰場。
這些「水牛」分發給四個戰鬥機中隊,其中包含尤蒂萊南的第24中隊,他們在冬季戰爭結束後的1940年4月接收新機型,舊型的福克機去了第32中隊(Lentolaivue 23, LeLv 23)。他獲得了新座機,編號:BW-364。
1941年6月22日,當德國入侵蘇聯之時,「反攻」計畫已有一段時間的芬蘭,開始展開行動,發動「賽船行動」(Operaatio Kilpapurjehdus),重新武裝化奧蘭群島(瑞典語:Åland),並在25日遭到蘇聯空襲後,對蘇聯宣戰。對芬蘭人來說,這場戰爭是冬季戰爭的延續,是「蘇芬戰爭」的一環,因此稱之為「繼續戰爭」。至此,芬蘭與二戰東線戰場合流。
此時的芬蘭空軍已經比一年前更加強大許多,飛機數量來到了約550架,同時也更先進一點。整體規模上增加了,也使編隊更多了。芬蘭空軍此時有4個大隊(Lentorykmentti, LeR),下分11個中隊,另外有兩個獨立的中隊。第1大隊(Lentorykmentti 1, LeR 1)為偵查與輔助單位,第2大隊(Lentorykmentti 2, LeR 2)與第3大隊(Lentorykmentti 3, LeR 3)為戰鬥機單位,第4大隊(Lentorykmentti 4, LeR 4)則是遠程與轟炸單位。尤蒂萊南所屬的第24中隊屬於第2大隊。
在1941年7月的芬蘭進攻階段,芬蘭空軍的主要任務與冬季戰爭時大同小異,但多了「進攻性」。第3大隊被分配至「防衛」,負責守護芬蘭領空;尤蒂萊南所屬的第2大隊則被投入進攻被蘇聯奪去的卡累利阿作戰,負責奪取該地區的制空權,並兼顧偵查、對地攻擊。相對於芬蘭空軍的更新,此時的蘇聯空軍沒有多大的進步,依然是以I-15、I-16為主的戰鬥機。在確保制空權的情況下,芬蘭空軍能夠順利地對地支援,甚至第24中隊的「水牛」們殲滅了大量在卡累利阿森林道路中的蘇聯部隊。
尤蒂萊南在繼續戰爭前期成為了王牌飛行員(Ace)—擊落5架以上敵機。光是1941年開戰以來的半年,他就擊落了13架敵機。1942年戰況陷入僵局之後,他在奪取制空權的任務中又擊落了21架。在芬蘭的「水牛」王牌中,他是第二名,擊落了34架敵機,僅次於第一名的「學弟」—漢斯.溫德(Hans Wind, 1919-1995)擊落39架。1942年4月26日,因為表現突出,獲得了二級曼納海姆自由十字勳章(Vapaudenristin 2.luokan Mannerheim-risti, MR2),成為芬蘭空軍第三個、中隊中第一個獲得的人,同時也升遷為士官長(Sotilasmestari),是小隊的長機。
順帶提一個1942年6月4日的小插曲。德國元首阿道夫.希特勒(Adolf Hitler, 1889-1945)前來芬蘭為芬蘭國防軍總司令卡爾.古斯塔夫.艾米爾.曼納海姆(Carl Gustaf Emil Mannerheim, 1867-1951)慶生,同時也是為了討論戰爭情況。希特勒在芬蘭時,也順便拜訪了尤蒂萊南所在的伊莫拉基地。尤蒂萊南只回憶道:「他的鬍子是深棕色的,不是想像中的黑色」。
芬蘭空軍的戰鬥方式大同小異,但也有所變化。此時的芬蘭空軍數量已有所增加,因此滿足了編隊需求。一個標準出擊的芬蘭戰鬥機編隊包含兩個小隊、共八架飛機組成,每個小隊又分成兩組,一組是主力進攻組,負責發動攻擊;另一組為掩護組,會待在進攻組後方的高空,並稍微偏向左側或右側,當進攻組情況需要時才會下去參戰。尤蒂萊南也有屬於自己的戰鬥風格:他通常會在敵方後方高空高速俯衝,再放掉油門,來個微微的拉起。當敵人越來越近時,拉近到30到50公尺時他才會開火。當他經驗越來越豐富時,他能直接靠是否能「算出」敵機身上的鉚釘來判斷距離。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重要的習慣,就是開槍前會先朝後觀察,這是他保命的技巧,避免其他敵機趁機介入。
1942年開始,芬蘭已經遇到了許許多多蘇聯新式戰鬥機,以及西方盟軍援助的機種,同時蘇聯空軍的素質也越來越高,他們意識到「水牛」已經落伍了,而國產的「暴風」(Myrsky)戰鬥機依然存在著問題,芬蘭必須取得新機種才能打贏日益變強的敵人。但此時,芬蘭已經成為軸心國陣營的一員,與其他國家購買新式戰鬥機的管道已經關閉,唯一的選項只剩下德國。芬蘭最終獲得德國現役的梅塞斯密特(Messerschmitt)BF-109G型戰鬥機,為此芬蘭空軍新增加了第34中隊(Lentolaivue 34, LeLv 34),尤蒂萊南被選為此中隊的創始隊員,能擔任駕駛芬蘭最先進的戰鬥機—雖然與許多芬蘭飛行員一樣,都對BF-109的「舒適性」不滿,但尤蒂萊南還是評價BF-109是一架具有「強烈侵略性」的戰鬥機。
尤蒂萊南使用的是第一批次的BF-109G-2型,編號:MT-222,後來還使用了改型G-6型,編號:MT-451。這種機型在速度與火力遠強於「水牛」,非常適合尤蒂萊南與其他芬蘭飛行員的高速突入後脫離的戰術,不一定需要靠持續追擊來達到同樣的火力輸出。雖然與戰況日趨激烈有一定關係,但機體的性能的確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力,這點可以明顯從1943年至1944年的芬蘭空軍戰果中觀察出來,尤蒂萊南在BF-109就取得了58架的成績。除此之外,尤蒂萊南還創下了芬蘭第一個透過雷達索敵並取得戰果的飛行員:1943年3月24日,他在德國支援的對空雷達引導下,追蹤並擊落了一架蘇聯佩特利亞科夫(Petlyakov)Pe-2轟炸機。
1944年6月開始,蘇聯正在對芬蘭發動大規模攻擊,蘇聯空軍也不斷地襲擊芬蘭的地面單位,空中戰鬥在這段期間也因此頻繁發生。至此,尤蒂萊南從未被敵機擊中過,也從未失去僚機,成為空軍界的傳奇,但就在6月12日這一天,他被防空火力射出的彈幕破片擊傷了引擎上的油環,導致他的BF-109開始漏油,只好緊急迫降到最近的機場—但據說,那是友軍的防空火力。
如果說駕駛「水牛」讓尤蒂萊南成為空戰王牌,那BF-109就是讓他成為「一日王牌」的飛機。尤蒂萊南在6月30日這一天創下了生涯紀錄,他一人就擊落了6架敵機。這樣的戰果如同他的前輩—約爾瑪.卡勒維.薩爾萬托(Jorma Kalevi Sarvanto, 1912-1963)在冬季戰爭中創下的世界紀錄一樣:5分鐘內擊落6架DB-3轟炸機。不過,他的第二枚曼納海姆十字勳章不是因此而得,是在兩天前,即6月28日,這使尤蒂萊南成為了「雙騎士」,因為在芬蘭,獲得曼納海姆十字勳章者,都被稱為「騎士」(Ritari)。上層想繼續升遷他,但卻被尤蒂萊南拒絕了,因為他若是升遷了,他就沒辦法繼續飛了,會成為待在後方指揮的軍官。
他的最後一個戰果是在1944年9月3日取得的,但敵人並不是戰鬥機或轟炸機,而是一架里蘇諾夫(Lisunov)Li-2運輸機—蘇聯版的C-47。隔天雙方就宣布停火,繼續戰爭正式於9月19日結束,芬蘭再次輸掉了戰爭,與此同時,還必須與蘇聯一起對付前盟友德國。雖然他繼續在空軍服役,但並沒有參與接下來對抗德國的拉普蘭戰爭。直到戰爭結束後的1947年退役。
四、活到老,飛到永遠
雖然不再是現役的戰鬥機飛行員,但他那從小養成的飛行夢並沒有被戰火消滅,他回到民航業,自費購買了一架德哈維蘭(De Havilland)「蛾」式(Moth)輕型雙翼機,擔任著商業飛行員,一直飛到1956年才退休。尤蒂萊南的退休生活與當時許多芬蘭人差不多,喝喝酒、打打獵,過著平凡人的生活。幾十年後,1997年進行了他人生中最後一次飛行:芬蘭空軍邀請他乘坐當時芬蘭新購買的麥克唐納-道格拉斯(McDonnell Douglas, 簡稱麥道)F-18D戰鬥機上。兩年後,就在1999年2月21日生日當天,安然地於赫爾辛基(Helsinki)北方的圖蘇拉(Tuusula)之一間安養中心離世了,所謂的「同日生、同日死」,享壽85歲。
尤蒂萊南至今已經離開人世22年了,不過人們依然記得他的傳奇故事:擊落了大量敵機,且從未被敵機命中過;當代戰鬥機飛行員與歷史學家也在研究著他的傑出飛行員特質:攻擊就是一種防禦—進攻性強烈、知己知彼—了解自機與敵機的優缺點、優秀觀察力—時常觀察四周局勢、不畏懼—總是在最前線戰鬥、體力好—良好的身體體質可以抗住各種激烈的機動與其帶來的G力、充滿自信—相信自己卻不自大、團隊默契—與隊友良好的關係與默契會給戰鬥帶來增益、預期心理—預測敵方的行動。
娛樂媒體界也注意到尤蒂萊南,善於「娘化」的日本動漫也動腦筋到他身上。2008年的動畫作品《強襲魔女》(ストライクウィッチーズ, Strike Witches)中的主要角色之一,艾拉.伊爾瑪塔.尤蒂萊南(Eila Ilmatar Juutilainen),即是基於真正的尤蒂萊南設計的角色,同樣也繼承著尤蒂萊南的傳奇—從未被擊中,動畫中的艾拉有著預測敵方行動與射線的能力,是「迴避點滿」的角色。
同樣地,在模型界,芬蘭空軍的飛機是「小國家」中算款式多的,其中與尤蒂萊南有關的機型:福克D. XXI、B-239與BF-109G-2與BF-109G-6,或多或少都附有他的座機水貼。日本模型廠商長谷川(ハセガワ)甚至發行過附贈尤蒂萊南比例人形的版本。
尤蒂萊南大半生幾乎都在飛行,還是小男孩時有了飛行夢,成年後真的飛上了天,就連臨終之前也飛過一次。即使離世後,我們後世人們還是讓他在其他世界繼續飛翔,延續著他的故事與傳奇。
參考資料:
網路資料:
書籍資料:
- Juutilainen, Eino Ilmari, translated by Nikunen, Heikki. Double Fighter Knight. Tampere: Apali Oy, 1996.(英)
- Kari, Stenman and Kalevi, Keskinnen. Finnish Aces of World War 2. Oxford: Osprey Publishing, 1999.(英)
- 中山雅洋,《北欧空戦史》,東京:株式会社ホビージャパン,20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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