犰狳王仍然五體投地(四肢連同尾巴,是謂「五體」),牠艱難的抬起頭來,對著王座上的黑色身影說:「無相大人光臨犰狳國,不知有什麼吩咐?」
「犰狳王不必驚慌,我對這荒涼的鴟鴞嶺不感興趣、對你的王位更不想染指;只是想借你的千萬個地洞一用。這幾個月,就請你和犰狳們委屈一點,挪個位子,先住到別的地方吧!」
「這……這要我們搬家?我們能到那兒去呢?」犰狳王發愁了,牠的犰狳國共有一千零一隻犰狳,每隻犰狳都有自己生活的地洞,一些身分較高的犰狳,甚至擁有五個、十個洞,對於習慣獨處、喜歡擁有自我空間的犰狳們,現在要牠們「縮衣節食」,擠到同一個地洞中,絕對會引發抗議。
「荒原地方挺大的,搬到哪裡去都可以;犰狳王如果覺得有阻力,我不介意幫你排除反對的聲音。」無相輕鬆的說著,就好像說的是:「哪隻蚊子在吵?我幫你打死牠。」
從無相的話語中,犰狳王聽到了威脅和血腥,嚇得牠又想要縮起來抱成一團;但,好歹牠也是個王呀!縮起一團這種事雖然是牠們犰狳的民族性,卻不是一個王該做的。犰狳王無奈的抖了一下身子___這是用意志力反抗身體本能的表徵,說:「無相大人,請給我多一點時間,我會說服子民們搬家;還有,請問您要借用多久?我得給大家一個確切的交代。」
「至少半年、多則一年,你放心,說好了借用、就會歸還的。」那神秘人語帶嘲笑的回答著,似乎看穿了犰狳王的小心思,還不就是怕他一借就「借」個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之類,變相的霸佔。
「我給你們三天的時間搬家,三天後,我要看到空空如也的犰狳洞。」說完,那陌生人瞬間化成一團黑煙,消散在空中。
犰狳王在強大的無相面前顯得戰戰兢兢,在自己的臣民面前,可不是這般膿包。他召集了全國大小官員共五十九名犰狳,在最大的一個洞穴___犰狳庭中,朗聲宣布:全國子民必須在兩天之內搬家。
這突如其來的命令當然會引起一連串質疑與反對,但是當犰狳王拿出他王者的權威、全身板甲倒豎、當庭大喝一聲:「事關全族子民安危、聽我的!」之後,所有犰狳官員都嚇得蜷成一顆顆球,動都不敢動了。
一天之內,就見到許多犰狳帶著老小、推著獨輪車,車上除了零星家當之外、還不時露出一根長尾巴、躲著一顆蜷起來放不開的犰狳,像螞蟻行軍一般,拉起長長的搬遷隊伍,向鴟鴞嶺外的陌生山嶺走去。
才過了十八個時辰,犰狳國裡的動物走得乾乾淨淨,留下一個個錯綜複雜的洞穴,一陣風來,在洞穴間歡快旋舞。風停之後、兩個身著長兜帽披風的黑色身影,站在犰狳王的最大洞穴___犰狳庭裡。
「無相、你找的這地方挺好的,大小適合、各處洞穴也剛好夠用。」身型較小的那個黑衣人,對著站在右邊、身形高大的黑衣人說。
「無色,我的任務完成了,無形那邊,進度到哪裡了?」身材高大的無相對著身型相對嬌小的無色說道。
「無形的工作也很順利,應該正在往這兒趕來;你知道,這小興安嶺裡的鴟鴞嶺,是個偏僻旮旯角落,要趕過來也不容易。」無色說道。
「如果不是這麼偏僻,我們的動作早被人發現了。」無相回應道。
無相、無色、無形三兄妹,他們是疫厲一族。
就算是在神獸的國度裡,疫厲一族也是神祕的存在。自古以來,「疫厲」是所有生靈都恐懼的,人類只要生了無法醫治的病,便統稱其為「瘟疫」,甚至以為瘟疫是神靈對人類的詛咒。而在荒原上,神獸們好歹比人類知道的多一些,荒原上的神獸都知道:疫癘其實也是生靈的一種,牠可以讓所有生靈得病死亡,包括獸類、神獸和所有植物。唯一不受疫厲影響的,大概只剩下石頭了。但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看起來似乎只是單方面讓別的生靈得病、死亡,其實疫厲在這傳播病原的過程中,也會受到各種損傷。在荒原歷史上,曾有兩次由疫癘發動的「大滅絕」,最後是連疫厲一族自己也消聲匿跡了。
每一隻「疫厲」,都是由數以億計的微生物組成。當這些微生物結成一個生命共同體之後,雖然能改變形狀,但是卻不可分離。所以,疫厲喜歡藏在人類的衣袍裡面,看起來像一個神祕的人。當數以億計的微生物集結成團之後,會有魂魄進駐其中,那魂魄得了可以實質操控的形體;而那數以億計的微生物則是得到更上層樓的「生命意義」。就在魂魄與微生物的交互影響之下,「疫厲」常展現出異於常人、也不同於荒原神獸的思考邏輯。
疫厲喜歡把世界上所有生靈都轉換成微生物,牠們認為:動物、植物都比不上微生物。微生物的多樣性剛好能配得上魂魄中每一縷思緒的多樣性,微生物的數量、更是足以承載這地球上所有生物的每一道情緒電流;要想表達「多元化」、「多樣性」,又有甚麼物種能多過微生物?微生物與水,是地球上唯二必須存在的型態。
本著這樣的理念,疫厲一族致力於將地球微生物化,也就是分解所有的物種。
當然,這舉動觸怒了所有人類和神獸;人類發明製造許許多多的消毒劑、疫苗與藥物,就是企圖殺死這些微生物。至於神獸們,牠們則努力運用法術、配合科學手段,抑制疫厲的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