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旅行的重要意義,在透過不同的空氣、土壤與文化的轉換,洗滌心靈,《尊瑪、尊瑪:我和她們在喜馬拉雅的夏天》讓我思念印度與尼泊爾;在全球疫情尚未結束,不知何時才能解封的此時,不妨透過影像,讓心靈在不同的時空馳騁,換一個不同的眼光,看待習慣的日常。
劇照來源:台灣電影網
https://taiwancinema.bamid.gov.tw/Film/FilmContent/?ContentUrl=78807
旅行的意義是什麼?是單純的散散心,還是寓教於樂的去認識另一個跟自己日常截然不同的地方?相信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甚至對同一個人,在不同階段的意義也會不同。我小時候家境普通,加上父母親都很節省,不要說出國,連國內旅行都很少,每年一、二月,新聞裡常有合歡山下雪的畫面,我都好羨慕可以看到雪,當時我就立志,以後我一定要去有雪的地方旅行;進入社會工作,有了經濟能力之後,我確實實現了我對自己許的願望,從工作第二年的二十出頭歲,到三十八歲生第一個孩子之前,我每一年都出國旅行,剛開始幾年,每次都去不同的地方,那時數位相機還不普及,也還沒有facebook、Instagram之類的社群軟體,每次出國回來,常常就會提著一個大袋子,裝著厚厚的好幾本相簿,跟朋友們分享國外所見所聞。
二十五、六歲時,我參加了生命裡的第一場印度志工旅行,跟夥伴們一起服務印度的人們,自此以後,我的旅行模式就改變了,從原本每年挑一兩個沒去過的地方遊玩一兩周,變成每年請一兩次長假到印度或尼泊爾做志工旅行,我因此交了很多印度、尼泊爾的好朋友,對當地的民情風俗文化,有了深入的認識;某一次在印度,某一位長期共事的志工朋友跟我說:「你以前每一年去不同的地方旅行很棒,但這幾年,定點在印度服務,持續探索這裡的民情文化,你不覺得,這是種更深入的知性之旅?」
當了媽之後,我暫時無法再去志工旅行,但與印度、尼泊爾的朋友們一直都有聯繫;或許是這樣的緣故,也或許是我與這兩個國家以及西藏冥冥中的緣分,讓我一直對相關題材的作品懷有高度興趣,《尊瑪、尊瑪:我和她們在喜馬拉雅的夏天》就是一部跟印度與西藏有關的紀錄片。
來自喜馬拉雅山的心靈呼召
《尊瑪、尊瑪:我和她們在喜馬拉雅的夏天》2018年在台灣上映,是台灣導演林麗芳女士的作品,在這個作品之前多年,我就很喜歡林麗芳導演的另一部作品
《心子》,講的是喜馬拉雅山裡小喇嘛們的故事,《尊瑪、尊瑪:我和她們在喜馬拉雅的夏天》則把視角轉向同樣在喜馬拉雅山裡的女修行者們,尊瑪(Tsunma)的藏語意思是高貴純潔的女性,為藏傳佛教女性出家修行人「安尼」的尊稱,。
影片的開始就是壯麗的喜馬拉雅山群空拍景色,與林麗芳導演真摯的獨白,林麗芳說她在五十歲這一年,忽然感受到喜馬拉雅山對她的強烈呼喚,她因此背了攝影機,到印度的斯皮提(Spiti)、拉達克(Ladakh)及達蘭沙拉(Dharamshala)三個地方,與當地的安尼相處了一整個夏天,拍攝了她們的故事。
為了回應心靈的呼召,去到高海拔的喜馬拉雅山村裡拍攝紀錄片,對於一個中年人來說,無疑是對體能的重大考驗,看了
相關資料得知,看似平順的紀錄影片幕後,其實是極為辛苦的拍攝過程:斯皮提的海拔高達四千兩百多公尺,這個高度讓林麗芳連走路都有困難,她常在固定腳架後就無力移動,加上物資缺乏,每頓飯都只有白飯、糌粑、奶茶,她甚至還曾一個月只吃過三次青菜。
林麗芳就提到她在斯皮提楊金秋林寺吃的第一個早餐場景,那時每個人都已經盛好一盤白飯,拿了一杯奶茶,安尼說開動了,林麗芳還在等其他的菜,過了一陣子之後,她才明白,這就是早餐的全部,後來她才知道,即使只是像這樣單純的白飯,對於這些安尼來說也都非常珍貴。看到這段,想起我家兩個對每餐餐點都很有意見的小屁孩,真的超想給他從頭上巴下去!
另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場景也在斯皮提,因為五十個安尼共用一間浴室,所以安尼們搬土石要蓋新的浴室,林麗芳說,她們在那裏洗澡先要走很遠的路去小溪提水,有一次她好不容易提了一桶水走到浴室門口,卻不小心跌倒打翻水桶,那一刻她真覺得,打開水龍頭就有熱水這件事,真的離她太遙遠,也太神奇了;這段話讓我想起十幾年前,在尼泊爾志工旅行時,每天洗澡必須先在廚房用鍋子把水燒熱,再把熱水扛到浴室加冷水的日子,當時偶爾也會心裡埋怨,現在看來,這樣的當地日常,也夠好夠便利了。
少就是多
然而,誠如林麗芳說的「多是一種少,少是一種多」,貧乏艱辛的物質生活,卻也映照出安尼們的樸質無華與單純專注,這是身處資訊纷杳環境的我們少有的品質,而雜訊滌除,敏銳度自然提高,對創作者來說,更是求之難得的豐盛。
《尊瑪、尊瑪:我和她們在喜馬拉雅的夏天》紀錄的安尼們,年齡跨度不小,從四歲到五十歲,大多數的安尼們,都是自己有強烈的意願要當安尼,甚至是不顧家人反對,排除阻礙,拚了命的要當安尼,最讓我感動的是年逾半百的Dr.帕瑪。
林麗芳拍攝此片時,Dr.帕瑪是唯一的女性藏醫,開了兩間診所,創立了拉達克第一間安尼寺院,培養學習佛法的藏醫安尼。Dr.帕瑪在四、五歲時就想當安尼,但家人認為安尼地位低落,就讓她去唸書,十六歲那年,Dr.帕瑪不顧家人反對出家,並修習藏醫。在這部紀錄片裡,Dr.帕瑪談了很多她對女性生涯的看法,並把這些想法,落實在她經營的志業裡,在影片拍攝的時點,Dr.帕瑪已經栽培了三位安尼醫師,另外還有十幾位在學習,她夢想有一天可以蓋醫院,幫助更多人。
Dr.帕瑪有這麼大的愿力的原因,一則是她的父親重病過世,讓她心裡有愧,覺得對父親的照顧不夠,因而讓她想要幫忙家鄉的病人與窮人,另外一個原因,則來自她就學時一件看似平常,卻對她帶來重大影響的事件。
她十六歲在校就讀時,接演了一部話劇的主角,這位主角是拉達克的小公主,奉命嫁到斯皮提去當王妃,卻過得很不好,小公主因此去找了在寺廟當勘布〈類似漢傳佛教中的寺廟住持〉的叔叔,叔叔又把她改嫁到西藏去,儘管她在西藏生了兩個小孩,卻仍日日夜夜思念家鄉,一直鬱鬱寡歡,最後抑鬱而終。
Dr.帕瑪說這個角色給她的啟示是:「一個女人的人生有很多困難,嫁了人要照顧牛羊,還要處理很多的家務以及照顧小孩,雖然我沒有碰到這些事情,但演過戲劇之後,我很能體會一般女人的辛苦和無奈,所以我覺得女人一定要讀書和學習佛法,可是一般女人的人生,是無法讀書和學習佛法的,想到這裡,我的心就很痛。」在螢幕裡一直都很果敢堅強的Dr.帕瑪,說完這段話之後,悲切的哭了好久。
這部紀錄片裡另一個讓我非常敬佩的安尼,是三十八歲的德列汪莫,她十二歲那年,為了去印度學習佛法,和一百多人從西藏家鄉,一路磕長頭,直到拉薩,然後又足足花了一年的時間從家鄉到印度,路程中一度因為沒有東西吃,以田裡的麥收割後留下的麥根充飢,好不容易抵達印度之後,又經歷了非常辛苦的學習過程,用十七年的刻苦努力,換一個參加女格西〈佛學博士〉的考試資格,德列汪莫說,當了女格西,就能走出一條路來。
你對夢想真的用盡全力了嗎?
透過林麗芳的鏡頭,看到Dr.帕瑪、德列汪莫以及多位安尼們對夢想的堅持,她們對目標的單純與專注,是非常動人的,儘管他們的愿力是藏傳佛教下的產物,但若把文化、宗教與性別的濾鏡拿掉,用他人的文化對照自己,在幾乎隨處可見的追逐夢想氛圍裡,我們真的對夢想用盡全力了嗎?
另外,若將Dr.帕瑪類比在我們的文化架構下,她可以說是一位成功的女性創業者,就如同在台灣,如果把宗教的因素撇除,慈濟的證嚴上人也是一位影響力巨大的企業家,而德列汪莫就像在我們的社會裡,眾多為著自己夢想而努力的人們;無論是Dr.帕瑪、證嚴上人,還是德列汪莫,對眾生的慈心悲愿,賦予他們行動的「意義」,「意義」讓他們不計困苦與艱辛,往目標邁進;儘管價值觀不同,對於每個創業者、每個為工作、夢想努力的人們來說,「意義」的價值,都是一樣重大。
影片的結尾,林麗芳說,這是一場身體與心靈的大旅行,跟著安尼們過著古老又簡樸的生活,紀錄了她們的故事,看到了另一個世界,林麗芳覺得信仰和夢想非常珍貴,純真更是一種強大的力量,大山讓她看到了自己內心的風景。
對我來說,旅行的重要意義,是脫離麻木的日常,透過不同的空氣、土壤與文化的轉換,洗滌心靈;以前去印度跟尼泊爾時,大多在曼谷轉機,每次旅行都覺得,曼谷是我的時空轉換點,台灣↔️曼谷是我熟悉的舊時空,曼谷↔️新德里,或曼谷↔️加德滿都是新時空,新時空裡的人們,穿的衣服與說的語言都與舊時空截然不同,連空氣的味道都不一樣,這不是寫文章的誇飾詞彙,去過印度跟尼泊爾的人就會知道,還不用抵達機場,光是在飛機裡,空氣裡就已經瀰漫著濃濃的香料味;新時空裡的種種刺激,給了我新的養分,讓我得以不同的眼光,檢視舊時空的價值與自己。
《尊瑪、尊瑪:我和她們在喜馬拉雅的夏天》讓我思念印度與尼泊爾,也讓我期盼,一直擺在夢想清單中的西藏旅行,能在此生實現;在全球疫情尚未結束,不知何時才能解封的此時,雖然出國很難,但不妨透過影像,讓心靈在不同的時空馳騁,透過對不同空氣與土地的臨場想像,換一個不同的眼光,看待習慣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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