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身上都同時有好女巫與壞女巫,好女巫是我們應對外在的人格面具,壞女巫則是我們想要隱藏的特質或秘密,在與人為善與獨善其身之間,我們尋找著適切的平衡,在自戀與自卑之間,游移著尋找自己的定位,無論最後的落點在那裡,最終我們要滿足的,不是其他人的期待,而是對自己感覺舒服,與對自己的完整接納。
電影《魔法壞女巫(Wicked)》分為上下兩集,下集將於今(2025)年年底上映,去年上映的上集電影《魔法壞女巫(Wicked: Part I)》入圍今(2025)年度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以及最佳剪輯等等一共十項提名,最後是在最佳服裝設計,與最佳美術設計兩項技術獎項獲獎。
這部電影是由曾經執導過電影《瘋狂亞洲富豪》的台裔美國導演,朱浩偉(Jon M. Chu)所執導,劇情改編自格雷戈里.馬奎爾(Gregory Maguire)於1995年發表的小說《女巫前傳》,小說聚焦在《綠野仙蹤》(The Wonderful Wizard of Oz)的主角,在被龍捲風捲進奧茲國之前,奧茲國的兩位女巫,艾芙芭.索洛普(Elphaba Thropp)與葛琳達.阿普蘭(Galinda Upland)的故事。
這部電影的英文片名很簡單只有《Wicked》一個字,韋伯字典對「wicked」的解釋是evil,邪惡的,中文片名《魔法壞女巫》很清楚的點出這部電影的重點,但好與壞是誰定義的?主流價值定義的好,是什麼樣的好?壞是壞在哪裡?這部電影不只是奇幻劇,更是一場對於價值觀與主流定義的深刻探討。
「好女巫」與「壞女巫」,光鮮與邊緣的對比
電影的開始是好女巫葛琳達,如天使般的降臨奧茲國,慶祝西方壞女巫(Wicked Witch of the West)艾芙芭的死亡,在慶典般的歡聲中,葛琳達被一名年輕女性問道,葛琳達與艾芙芭曾是好友,是真的嗎?葛琳達面色沉重的承認,她與艾芙芭確實曾是閨密、同學與室友,接著,葛琳達娓娓道來,過去她在希茲大學(Shiz University)學習魔法的往事,正式開始了這個故事。
希茲大學的入學儀式裡,首先登場的葛琳達,家境富有,父母疼愛,面貌與身材姣好,儀態得宜,什麼場合該講什麼什麼話、該有什麼表現,都完美無比,處處受到注目與歡迎,個性也積極進取,一入學便努力要巴著說服校內的最高權力,校長莫瑞博夫人(Madame Morrible,楊紫瓊飾),希望夫人能擔任她的指導教授,葛琳達,無論在內在或是外在,都聚集了西方資本主義社會裡,所有被正向看待與鼓勵的特質,所有的「好」。
艾芙芭則與葛琳達完全相反,艾芙芭雖然來自名門,父親是總督,但她實際上是母親與情人的孩子。她天生綠色的膚色,讓父親與周遭人視她為怪物。父親擔心母親再度懷上怪胎,逼迫母親在第二胎懷孕期間,飲用某種特殊液體,因此造成母親的早逝,與妹妹涅莎蘿絲(Nessarose Thropp)的不良於行。在艾芙芭的成長過程裡,父親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妹妹,她特殊的膚色,也讓她飽受來自各界的霸凌。
一出生就拿了滿手爛牌的艾芙芭,卻天生具有強大的魔法,會在情緒激動時,不受控的自動啟動,希茲大學入學當天,艾芙芭本來是沒有入學資格的,她只是聽命於父親,要來照顧配妹妹,卻因故與校方的工作人員起了衝突,一時無法控制的啟動了魔法,造成整個學校的大混亂;莫瑞博夫人因此注意到了艾芙芭,很禮遇的希望艾芙芭能當她的入門學生,她因此正式成了希茲大學的正式學生,還陰錯陽差的成了葛琳達的室友。
從衝突到友誼,她們其實是彼此的鏡子
從入學時刻起,艾芙芭與葛琳達就嚴重不對盤,成了室友之後,更是衝突不斷,她們看起來彼此討厭著,其實,心底裡卻悄悄的羨慕、忌妒著對方。
艾芙芭對葛琳達的嫉妒比較好理解,艾芙芭從小就被周遭人的鄙視、討厭,特殊的外表與不討好的個性,讓她只能默默做自己,葛琳達卻擁有讓所有人都喜歡的外在條件,旁人都以為特立獨行的艾芙芭,不在意外人對她的看法,就只有葛琳達看穿艾芙芭,知道艾芙芭表面上的不在意,只是她的自我保護,她內在還是渴望友情,渴望他人的善意。
葛琳達對艾芙芭的羨慕,就很隱微,可能葛琳達自己也無法察覺;葛琳達看似擁有大家艷羨的一切,她也非常自我感覺良好的,認為自己很優秀,入學時看到到艾芙芭的第一眼,就看似很有愛心,實則非常高姿態的對艾芙芭說,等她以後魔法學成,要「幫助」艾芙芭改變她的膚色;甚至後來,隨著種種事件的推進與碰撞,她與艾芙芭變成閨密好友之後,她還主動要「教」艾芙芭,要怎麼樣改變,才會變成受歡迎的人。
葛琳達所有的關注都在外在,怎麼樣才能讓大家都喜歡她、注意她,她知道怎麼樣化妝、穿著,甚至怎麼樣甩頭髮,才能贏得男性的目光,她看似完美,但其實討好、鄉愿,在山羊教授因動物的身分遭歧視,當眾被逐出教室時,她只有冷眼旁觀,但艾弗芭為了山羊教授不平,不小心又造成混亂,讓疼愛艾芙芭的莫瑞博夫人過來關心後,葛琳達又用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動作,向艾芙芭表示,她其實好同情山羊教授,葛琳達看起來擁有一切,但除了主流價值的名利外,她可能連自己內在真正想要什麼都不清楚。
如此關注外在的葛琳達,與被迫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內在的艾芙芭,兩人一開始的互相討厭、憎恨,也就因此顯得理所當然,因為他們彼此擁有對方渴求,但自身卻沒能擁有的特質,後來,兩人成為好友,就葛琳達來說,是利之所趨,是莫瑞博夫人為了要利用艾夫芭能力的棋子,但對艾芙芭來說,她對葛琳達是真心的,在艾芙芭把心門對葛琳達敞開之際,她就擁抱了自己的缺憾,接納了自己,雖然長相特別,但仍然是一個可愛、值得愛的人。
自戀與自卑,每個人心中的魔法女巫
其實我們每個人身上都同時有葛琳達與艾芙芭,葛琳達是我們每天起床後,戴出去應對外在的人格面具,艾芙芭則是我們內在那些,可能不是那麼討主流價值喜歡,我們想要隱藏起來的特質或秘密,再怎麼面面俱到的人,都有不願示人的一面,最獨來獨往的人,也會渴望友情與認同。
在與人為善與獨善其身之間,每個人因著自己的性格本色,有著不同的喜好,尋找著適切的平衡,因各自不同的成長背景與境遇,我們在自戀與自卑之間,游移著尋找自己的定位,無論最後的落點在那裡,最終我們要滿足的,不是其他人的喜好與期待,而是對自己感覺舒服,以及對自己的完整接納。
接納不代表要改變自己的性格,接納代表,接受那個自己原本不喜歡,或很難成為的部分,代表除了愛我自己本來愛的部分,也有了能力,連原本不愛的部分,也真心的一起愛,這對在一直在充滿愛與讚美環境下成長的葛琳達來說,愛自己可能不難,但對從出生起就嚴重愛匱乏的艾芙芭來說,要能夠做到這一步,卻是非常的不容易,如果你曾經在成長過程受過傷害,有過創傷,相信你也能夠理解,艾芙芭,要愛上這個曾經被親人,與外界傷得遍體麟傷的自己,有多麼多麼的難。
也就因為曾經走過那麼困難的內在之路,後來當艾芙芭與葛琳達,在翡翠城發現了莫瑞博夫人與奧茲大法師的陰謀後,當艾芙芭跟葛琳達因為價值觀不同,做了不同的選擇時,兩人之間沒有怨懟、不平,只有尊重、悲傷與遺憾。
我們該如何面對,外在標籤與內在認同?
回到文章開頭時提到的「好」與「壞」,在翡翠城看到真相後,選擇了忠於自己價值觀的艾芙洛,傾刻間,從莫瑞博夫人的愛徒,變成十惡不赦的大壞蛋,而一直努力著,想要跟莫瑞博夫人建立良好關係的葛琳達,則在艾芙洛「變壞」之後,獲得莫瑞博夫人的垂青。
《魔法壞女巫》並不是一部色彩繽紛的童話劇,而是一部政治劇,即使未經歷過台灣戒嚴、解嚴的劇變,只要稍微留意選舉,就能看到價值評斷的劇烈變化。葛琳達的白富美,象徵主流價值裡討喜的那一面,而艾芙洛的奇異膚色,則象徵著不為主流所接納的少數聲音,但主流價值一定是百分百的「好」嗎?不同於主流的特異觀點,就「壞」嗎?在主流輿論的好與壞,黑與白之間,我們都需要很多的智慧,去做屬於自己的獨立思考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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