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犯了什麼罪?」方御鏡無聲無息的後退,盡量讓自己與這個男人的距離逐漸拉開。
「搶奪、殺人、逃獄。」男人回答道。
方御鏡仔細觀察著這個男人,提防他的一舉一動,以及隨時可能會發動的攻擊。從他健壯的身板看來,犯下這種類型的罪刑的確在情理之中,或許眼前這個男人是個殘酷無情的殺人狂也說不定。
接著,方御鏡冷冷問道:「那你這次不打算再逃獄了嗎?」
「不了。」男人倒是果斷的給出答案。
「因為我必須……要贖罪。」在意味深長的回答之後,男人的目光直直看向被方御鏡給丟到地上的乾糧。「女人……請問你的食物可以分我一點嗎?因為我真的好餓,我已經好久沒有吃到真正的食物了……」
「…………」方御鏡猶豫了一下,那被丟在地上的乾糧與逐漸後退的自己已經有一定的距離。而且方御鏡的手上拿著手槍,她有把握能夠在這樣的距離下輕易射殺他。
看著這個男人,方御鏡認為他可能知道這個監獄裡的情況,因此她慢慢點了點頭。
「可以,但你必須回答我的問題。」
在得到了許可後,這名男人宛若飢餓的野獸般,從陰影中飛速衝了出來。他一把抓起地上的乾糧,即使沾上了砂石也完全不在意的吃下去。
男人滿頭的亂髮掩蓋住他的臉龐,讓方御鏡無從判斷他的年紀。但在男人衝出來之後,他精壯的身材卻是變得更加明顯。能夠看出在他身上有著大量的舊傷疤,那是經歷過生死廝殺的證明。
那大量的傷疤這讓方御鏡下意識的抽了一口氣,在這個時候她意識到了:這個囚犯絕非一般的囚犯。他很強,而且比任何人都還要危險!
「你有沒有真正的名子?今年幾歲?」方御鏡問了出口,手上槍枝指著眼前的男人從未移開。
「巴庫。」巴庫低聲地回答道,他看起來完全不介意方御鏡手上的槍正在指著自己。
「巴庫‧羅羅‧拉姆拉斯。今年……應該三十五歲了吧?」
只見巴庫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似乎是意猶未盡的問向方御鏡。「那個……雖然很不好意思,食物……你還有嗎?因為實在是好久沒有吃到這麼美味的東西了。」
方御鏡猶豫了一下,再決定之後,乾脆把自己身上所有的乾糧都丟到巴庫面前。「這裡就是全部,沒有更多了。回答我,為什麼其他的囚犯都死了,就只有你活著?」
「因為他們都被獄卒獸給殺死了。」巴庫如獲珍寶的將那些乾糧收集起來,一口一口慢慢品嘗著。明明只是普通的乾糧而已,但巴庫卻好像在品嘗絕世美食一樣,每一口都吃得很慢。
「而那些獄卒獸殺不死我,我躲起來牠們也找不到。」
聽著巴庫的話語,方御鏡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關鍵的名詞:獄卒獸!獄卒獸是什麼?這裡果然有什麼怪物吧?而那個怪物將犯人給殺光,囚牢也破壞了,很顯然這裡肯定發生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件。
「你在這裡待多久了?」方御鏡接著詢問。
「從這個牢獄建好之後就一直都在了,因為我是第一批的囚犯。這麼說來……應該也有五年了吧?」
這麼巨大的監獄竟然才剛蓋好五年而已?這不是還挺新的嗎?那為什麼卻是呈現出如此廢墟的模樣?在知道了更多資訊後,方御鏡的腦海中卻浮現出更多的疑問。
「這個地方變成這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嗯?你不知道?」巴庫露出了些許驚訝的語氣。
「…………」方御鏡抬起自己的手,在巴庫眼前強調了自己手上的槍,冷聲說道:「別問這麼多,回答我就對了。」
看到方御鏡的動作後,巴庫依然是毫不在意的樣子。
「……大約是兩年前吧。獄卒獸突然失控爆走,衝到下層開始瘋狂的屠殺囚犯。」
「那真是一場災厄啊……虐殺虐殺虐殺,無論逃到哪裡都會被獄卒獸給找出來,並且殺掉。」巴庫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回憶著有趣的過去,似乎這件事情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整個牢獄變成一個超大型的躲貓貓大會,被發現就會死,逃不過就會死。」
「那你是怎麼活下來的?」方御鏡並沒有全然相信巴庫的話語,畢竟這個人再怎麼說也是個囚犯。
「我曾經跟獄卒獸打過。如果只有一隻獄卒獸我還能對付,兩隻以上就麻煩多了。與其跟牠們戰鬥,還不如躲起來比較輕鬆。我挺擅長隱藏自己的氣息,至少至今為止都還沒有被發現過。」
在這時,巴庫已經將乾糧給吃完了。縱然他吃得很慢,但方御鏡本來擁有的乾糧也就那些而已。
「這麼說來……這個地方除了你之外,應該還有其他倖存者吧?」
「一開始也是有些人逃過獄卒獸的追殺,但他們沒有被獄卒獸殺掉,卻是一個個餓死了。我想現在這個牢獄裡除了我之外,應該沒有其他活著的犯人了。」說完之後,巴庫又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那個……不好意思,請問你那邊有乾淨的水嗎?」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方御鏡沒有多加猶豫,便將自己的水壺往巴庫的方向丟過去。
「那你在這兩年時間,是吃什麼活下來的?」
「蟑螂、老鼠,還有屍體。有時候真的吃膩了或者餓到不行了,就挖一塊石頭來吃。至於水的話,找到有漏水的地方就行了。」巴庫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自嘲。「信不信由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我就是靠著這樣子活下來了。想死都死不了。」
接著,巴庫對方御鏡真誠地說道:「真的……好久沒有喝到這麼好喝的清水了。真的很謝謝你,這位陌生的小姐。」
「…………」方御鏡再度沉默了一下,因為她發現這位囚犯似乎比想像中還要容易溝通許多,至少還懂得跟人道謝。目前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麼危險的意圖。想到這裡,方御鏡不禁又疑惑了起來……
「你說你曾犯下搶奪和殺人的罪刑對吧?一開始我並沒有發現你的存在,為什麼你不直接攻擊我,搶走我的糧食和水?」
「我為什麼要攻擊你?」巴庫似乎對方御鏡的問題感到莫名其妙,並且認真地反問道:「即使你不給我你的美味食物,我也可以繼續吃屍體和沙子活下去。為什麼要特地去搶你的糧食和水?」
「……抱歉,問了一個蠢問題。」方御鏡發現:或許這個囚犯不僅僅容易溝通,而且比想像中的還要「善良」。如果是這樣子的話……說不定還可以跟他尋求一點幫助?
「你知道通往出口的路嗎?」
「知道啊。」聽到方御鏡的話之後,巴庫也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你迷路了?想要前往上層?」
「是這樣子沒有錯。你願意給我帶路嗎?」
「……哈哈哈,當然沒有問題啊,如果你願意信任我的話。」巴庫的聲音聽起來很是開心。「因為你是個善良的人。願意將美味的食物贈送給我,我也必須要回饋這一份恩情。」
不對勁……方御鏡覺得眼前這個囚犯真的不太對勁!明明看起來是一副危險角色的樣子,實際上接觸後,卻發現這個囚犯友善過頭了?
方御鏡仔細觀察著眼前的男人,腦中迴響著他所說過的一字一句。
他說他是罪犯,因此留在這裡是為了贖罪。因為自己給他食物,所以必須要回饋恩情……正常的犯罪者,會有這樣子的價值觀嗎?
不……從他能夠在這種環境下活下來,就代表他不是正常人了。正常人類能靠著吃那些東西存活兩年嗎?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吧!就連將那些東西吃下去都有極大的心理障礙了。
雖然巴庫對於自己的問題是有問必答,但他說的也不一定是實話。不過話說回來……巴庫卻也沒有特地說謊的理由,或是任何看起來像說謊的跡象。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就代表這個人真的獨自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裡生活了兩年的時光。
沒有人可以跟他說話,一直以來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這沒有任何資源的地方,靠著吃蟑螂老鼠和屍體過活,靠著飲用那些受到汙染的水質維生,然後……真的讓他活下來了。
正常人有辦法在這樣的情況下還不精神崩潰嗎?如果他真的擁有正常的理智,那是何等強大的精神力與生命力?不……這麼說來,說不定……很有可能這個人已經……
他,已經是個瘋子了。
只不過從外表還看不出他是個瘋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