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傳(七十二)冬至夜考驗

祝融明月的真身是一朵形似蝙蝠的紅黑火焰，她雖然是交換學生，但也跟著興沖沖的到處轉，大家就看見一朵紅黑的火焰四處飄。

畢業考本不關她的事，交換一年、期滿她就得回天界無量大學了。但是她私心底有些想跟著接受畢業考的洗禮，這一年來學了不少，她也想試試自己長進了沒？

荒原大學俗稱「冬至夜考驗」的「授予學位表彰畢業檢測」，就是另一稱呼叫做「畢業考」的活動，分成文科與武科。

文科考試從冬至前一個月開始，武科的重頭戲，只在冬至那天舉行。

擔任這項檢測的考試委員，每科各有十一人，最後以投票表決、該位學生是否通過檢測，得以畢業。

文科考試委員，在冬至前一個月起，就被埋沒在小山也似的各種報告中，他們要仔細審閱各種類型、內容五花八門的研究報告，所以每個考試委員的火氣都有點兒大。

「垃圾、垃圾、這些都是垃圾！」肥遗蛇忿忿地用長尾巴一掃，會議桌上一堆紙捲、線裝書、卷軸等紙製品，被掃到地面，瞬間融化在光可鑑人的地板上。

「哼、哼、哼，喔！」野彘每用他的長牙拱掉一本報告、就哼一聲；你說他只用長牙去拱、都沒有認真看？才不呢！偶爾他也會發出「喔」的一聲，那就是讓他看到欣賞的作品了。他還會貼心的把自己欣賞的報告、拱到會議桌靠中央的區域，以免被其他暴躁的審查委員失手掃落。

犰狳王倒是老老實實地坐在真皮沙發裡，戴起老花眼鏡一份一份報告審閱著，但是，大多被他一目十行掃過的報告，仍然被丟在地上、隱沒在大理石地板的花紋之下。

這個「審查室」看似一般豪華的會議室：巴洛克壁飾房間的正中央擺著一個超大會議桌、圍著桌子四周擺放了十二張舒適的沙發椅，大理石地板上的天然石紋如遊龍爪痕，四壁的蔓藤捲曲壁雕裡、鑲嵌著大大小小上百顆夜明珠。

但這地板被施了法術，只要是紙製品落在地上，就會被地板迅速收走；那是淘汰報告最有效率的方法。沒辦法，每年這段時間，會議桌上總是堆滿好幾百件報告，而且新的報告群、正在房間外面的推車上集結，等著被送進來取代原先桌上報告的位置。

「文科檢測」是場無聲的戰爭，唯一的聲響、大概就是審查委員們時不時爆出的怒吼了。許多害怕上戰場、沒有想法、又想拿到畢業證書的學生們，當然選擇送出報告；反正過與不過，在校方決定，但是只要有「送報告」這動作，就能自我安慰說自己「努力過了」。

所以粗製濫造的報告、語焉不詳的報告、分段抄襲的報告、言不及義的報告，充斥著審查室，也就難怪審查委員們要發脾氣了。

曾有好事者統計過，荒原大學的文科畢業審查通過率，大約是一百取一，也就是因為這樣「嚴格」，所以荒原大學的畢業證書才真是「鑲金又包銀」___珍貴的咧。

文科審查持續一個月之後，會在冬至當天正午時分，在老柏樹前貼上紅榜單，一一羅列出通過審查的神獸名字和提出報告的題目；這名單通常都很短，大約三、五之數，能有十個名字，就算大放異彩了。

至於武科考試，那就熱鬧了。

武科考試，要先進行一場「百獸大亂鬥」：在荒原大學總部所在的深山老林裡，數百個報名審查的神獸，一起爭鬥。錄取條件很簡單，就是保護自己在兩個時辰內不被擊殺、全身而退；附帶條件則是，不能損毀老林裡的樹木。

為了確實監控考生們的行動，每個考生都必須隨身配戴兩隻微型攝影機，一放前身、一留後背，如果有身形偏長的考生如三頭蛟，那就是一放頭、一束尾。再不行的，還能追加微型攝影機，如大鵬鳥，就得裝四個。

這場「百獸大亂鬥」除了要求靈力深厚、法力高強之外，更要求身形靈活、觀察力強、腦子動得快；畢竟樹林裡雖然好藏身、但也容易設陷阱。許多考生就是被陷阱打敗；自以為躲在樹上很安全呢、卻被樹葉圍攏了絞殺，見到樹洞一陣欣喜、屏氣縮腹才安然縮進樹洞中、卻一下子就被樹洞吞進地牢裡，從頭到尾連對手是誰都不清楚。

當然也有那身形巨大、不屑躲避、也藏不住身影的神獸，如獨眼巨人和大鵬鳥。他們會選擇相對空曠的林間空地，直接用蠻力壓制對方，甚至就築起結界佇立在原地，靜待時限到來。

等到兩個時辰過去，百獸大亂鬥結束後，學校審查委員便集合勝利的學生，進行抽籤分組、進行雙循環淘汰賽。

這武科審查的十一位審查委員，最重要的任務倒不是判定輸贏，而是將已經被打敗的一方安全隔離起來，避免勝利者痛下殺手。

通常能夠進到雙循環淘汰賽的神獸，已經從最初的大亂鬥中十去其七、大概只剩下四、五十個。打著打著，天黑之後、便是標準的冬至夜了。

過了酉時，雙循環賽選出的十位強者，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能得到畢業證書了，還有一場戰鬥等在前方___那才是「冬至夜考驗」的精粹，學生們戲稱「終極考驗」。

既然目標是「畢業證書」、既然已經可以拿到畢業證書了，不參加最後的終極考驗行不行？當然可以。但是走到前十名這一步的神獸，又有哪一個能夠抵擋更上層樓的誘惑呢？接受終極考驗，是可以拿出去說嘴一輩子的豐功偉業，何況只要不死、就算失敗了，還是拿得到畢業證書，算是進可攻、退可守，穩賺不賠的一樁買賣，又有什麼理由不參加呢？

從學校舉行「冬至夜考驗」至今，只有一個學生到最後退出「終極考驗」，那還是因為他得了急症，一下子法力全失、才不得不放棄。

傳說中，「每年都不一樣、沒神獸能猜得到內容」的，就是這終極考驗。

像往年一樣，到了酉時一刻，從老柏樹的樹瘤、荒原大學行政辦公室，送出一張揭示，那是今年終極考驗的內容。

站在老柏樹下等待揭示張貼的十個學生之中，有一半神獸用原形面世、生毛帶角的、長尾巴大翅膀的、麟身扁毛各有千秋；另一半則是幻化人形，男男女女、高矮胖瘦亦不相同。其中一個身材纖細高挑的少女，白皙纖細的脖頸和手臂上、各有幾處紅黑交纏的火焰紋身，配上一身桃紅洋裝，煞是醒目。那是祝融明月，她也通過先前的兩關測試，進到終極考驗裡了。

在祝融明月身旁，一隻小蝙蝠急急地打轉轉，一聲聲尖細的娃娃音傳到祝融明月耳裡：「小姐，拿到畢業證書已經很好了，您就退出終極考驗吧！我們再兩個月就回天庭了，您犯不著再冒險啊！」

「阿福妳別再囉嗦，小心我把妳送回天庭去！」

「可是、可是剛剛的兩場打鬥已經把我嚇得、嚇得快尿了！您那是運氣好，如果一不小心，馬上就沒命了。接下來的終極考驗，不知道會如何凶險，我看您還是見好就收吧！」

「唉！妳害怕，那就睡一覺，醒了就沒事啦！」祝融明月說著，伸出白皙修長的手，精準地捏住還在繞圈圈的小蝙蝠，左手指輕輕彈了彈小蝙蝠的尖耳朵，小蝙蝠瞬間昏過去，軟軟癱在祝融明月的手掌上。

「阿福妳睡一下，別來攪局。」說著，她把小蝙蝠縮到螞蟻般大小、從領口拉出心型項鍊，打開了蓋子，輕輕將螞蟻大小的阿福放進去，那裡面還有四根毛髮和一片麟片，剛好當作阿福的床。

剛做完這些，前面人群起了一陣騷動，原來是揭示出來了，縱橫開闔、狂放不羈的荒原文閃爍在揭示的羊皮紙上，那張羊皮紙，則是釘在柏樹下的木樁前。

「通告：十位挑戰者即刻進入演武場內的八卦結界，一刻鐘後還沒進入就視同放棄。」

聽到身旁的大個子念出通告文，祝融明月想也不想就往演武廳飛速飄移。身後是陸續跟上的其他九位挑戰者，若是不小心因事耽擱了，那可會成為一生的懸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