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聊齋渡疫情：造畜

變身是很常見的事，從小我們就知道，稚兒吵鬧不休，恐嚇說，虎姑婆會來吃掉你的小指頭，那是人變虎。功課教了三次還不會，白天被老闆罵，晚上被孩子盧，「你是豬啊，聽不懂嗎？」這是人變豬。

人往往不甘於只做為人，過於平凡無味了，不能飛，不會吐絲，不能變色，不能假死冬眠，時常想mix其他物種的能力，譬如蜘蛛人、蟻人、狼人、貓女、蝙蝠俠，這道理史匹柏早就在《侏羅紀公園》說過了，人想製造更強的恐龍，於是擷取各種基因，像嫁接植物那樣混搭成為新的東西，帝王暴龍如此，這些變身為動物的異能者又何嘗不是，但不知道迅猛龍小藍和人混搭會長成什麼玩意？夜晚暴食暴龍！？

不過變身有兩種，一種是借動物的特性施展超能力，另一種是自甘墮落至失去人格而為獸，就是經常用來罵人的「禽生」，急著用現世人身這個載具download 畜生道。譬如，狼人有兩種，一種是休·傑克曼，另一種是色狼，為惡作祟，六親不認，合當處以「造畜」之刑。

《聊齋》中有不少精怪變人的故事，但也不乏人變動物者，若是人為則稱「魘昧術」，即人以符咒等法術在茶飲中下藥，誘人喝下，那人便迷迷糊糊跟著走，像遇到魔神仔那樣失去自主意識，接著施法把人變驢變馬變羊，那麼他就有現成的牲口可以賣，省去圈養餵食等麻煩事，把人當韭菜收割，想來也是金光黨的一種。

故事發生在揚州的小客棧，艷陽天，路上行人稀少，老闆等不到客人站到門口觀望，遠遠的見到一個衣裝怪異的旅人牽了五頭驢子走來，「喝！走！」「你也是，快點，別停。」他手握皮鞭一步一抽，打得驢皮都見血，有兩隻體型較小的驢看似快撐不住了，他大喊：「客倌，趕路辛苦，天熱，要不進來喝個涼茶？」

怪衣人其實也燥渴難耐，正想找地方休息，就順了吆喝進門，「老闆，借你馬房停驢。」他把驢子綁好後，叮嚀老闆千萬不能讓牠們喝水或吃食，「我這批牲口是特有種，很名貴的，不隨便吃，要是你讓牠們吞了什麼，我找你算帳。」說完便至屋內點叫菜色茶酒，非名菜不食，最好的酒都上來，隨手一扔便是十兩銀子，出手倒是大方得很，老闆和伙計只得唯唯諾諾伺候著。吃飽喝足，他塞了幾個碎錢到伙計手裡，囑咐：「你們這酒好，我可考慮投宿一晚，現在出去辦點事，後頭的驢幫我看緊，記得，禁止餵食。」

他一走遠，老闆就溜到馬房去看驢。「名貴品種？騙我不懂，這一隻隻都快渴死了。」五頭驢子見到他竟一齊跺足嘶鳴，幾雙蹄子摩得都快見血，圓眼珠拼死直瞪，嚇得老闆不斷回頭看，以為身後跟著大妖怪。

伙計說：「給點水吧，他不會知道的，驢總不會告狀。」兩人便舀了一杓清水餵驢，不料這驢一碰水竟倒地打滾，突然之間後院捲起沙塵暴，彷彿魔蠍大帝帶著印何闐要穿越，伙計機伶，一把扶起腳麻走不動的老闆往井邊躲，待塵沙散去，眼前站的不是妖怪也不是驢子，而是三位青年兩個少女，俱農家裝扮。

「你們是誰？發生什麼事了。」

五人眼神渙散，神智未清，根本聽不見老闆的叫喊，他瞬間明白那怪衣客人鐵定是妖人，前些日子偶有投宿客人提起鄰村常有小牧童失蹤，親人踏遍山頭也找不到，可能就是這人幹的。

他請伙計趕緊報官，自己則準備了滿桌甜品等客人，不多久，怪衣人回來了，這回牽了五隻羊，他一樣直接走進馬廄。

「我的驢呢？」「這兒太曬了，我移到後面陰涼處，現在就去牽回來給您，不過，我剛備好網路團購第一名的甜品驢打滾配珍珠奶茶，請您先到裡頭嚐ㄧ嚐。」怪衣客別的不愛，就愛吃，遂把羊交給老闆，入屋又開始猛吞暴食。

老闆馬上舀水給羊，咻～怦～咩，這回是白雲棉花糖繞天捲，果然捲出五個孩子，五到十歲不等，「太可惡了！誘拐綁架，人頭販子！」

老闆罵聲不歇，客聽見急衝到後院，見他的畜生都變回人形，正想發作卻腹痛如絞，「你，給我吃了什麼？」

「都說驢打滾了，當然是讓您滾個幾回囉。」冷汗直冒，剉屎在急，卻傳來更急的馬啼聲，「官人到！」兩叢堂堂七尺男子漢懸刀帶銬走了進來，正要銬人，卻猛然一陣刺鼻惡臭，嫌犯終於忍不住當眾拉屎嗎？

不，他把自己變成一隻臭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