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隆腹地小,山丘海地居多,人口偏少且建築密集度低,反而給人比台北寬敞的感覺。道路寬大,車流量比預期中低,騎車體驗良好。
下一個探訪地點仙洞巖,位於基隆沿海地區,雖然仙洞巖離海邊有段距離,但其實是海蝕洞穴,海蝕奇觀與洞內的海潮回音,在清朝名列基隆八景,可見過去此地美景風光。
一路來到仙洞巖,附近有海運集散地碼頭,人煙稀少,行駛車輛多半是大型貨櫃車或公車,作為觀光景點,遊客量著實不多。
仙洞巖牌樓兩旁的紅燈籠一路延伸至寺內,夜晚來看應別有韻味。佛寺規模小,但洞窟佛寺本身就頗具特殊價值。
「你不覺得…有點可怕嗎?」林本溪抓住陽鎮赤後背,眼觀洞內潮溼陰暗又狹窄的環境,對靈異體質來說,環境幽暗是一項警訊。
「佛寺應該還好?」
「可能不會對我出手,但應該還是會有的。」
「那你跟緊我。」陽鎮赤牽住他的手。
「這、這個、太太太多……吧?」林本溪臉蛋微紅,講話結巴。
「那給你選擇,想要被鬼抓走,還是被我牽走?」陽鎮赤改為將手攤在他面前。
以前也不是沒牽過,緊張個屁!林本溪用力將手疊上去,「就當是握肉球吧!」
這是「當作被狗咬」的變化句型嗎?
美美皺眉沉思,「握鎮赤的肉球……怎麼聽起來怪怪的啊?」
「別胡思亂想。」昂哥一驚,按住她的嘴。
寺廟沿著洞穴形狀雕琢而成,石壁刻鑿一座座各形特色的精緻佛像與文人雅士的筆墨之詞。相異於以往走訪佛寺建築體驗,洞內是天然石壁,形貌不一且狹窄,光線不足,潮濕難行,然而別有古意。
對擁有靈異體質的林本溪來說,陰暗溼氣重的海蝕洞是很難孤身進來的地方,不過這次有八字重的鐵板傍身,他能放肆一點。
林本溪興沖沖地打頭陣,冷不防腳底一滑,砸到陽鎮赤身上。
「呃,對不起啊!你沒事吧?」
「……還好。」陽鎮赤按住調皮鬼的後頸,讓後者安份步行,避免再遭此難。
隨著深入洞窟,石壁間隙越來越小,窄至一人寬,在山裡常見僅容許一人通過的步道,由於仰天只留細縫,又稱一線天,而海蝕形成的一線天頗為罕見。
林本溪正打算繼續深入,被眼前的東西嚇了一跳,有個黑糊糊的人影蹲坐在一人寬的窄道,祂緩緩轉頭與兩人對視,空氣流淌著經典名言: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林本溪看那土匪蹲姿,將鐵板陽鎮赤推過去,瞬間黑影散開,他得意哼聲:「今非昔比啦,我可是有勦匪大王開無雙模式的!」
「溪哥你笑得才像流氓,別欺負無辜居民啊。」陽鎮赤捏住他的臉頰。
「什麼啊!我平常是被欺負的那個,我的外掛回來了,還不能炫耀一下嗎!」林本溪為自己抱不平。
「炫耀我啊?」陽鎮赤鬆開手,揚起嘴角,「那可不能擋著你使壞了。」
「齁齁,剛才那位聖母呢?」林本溪挑眉。
「不適合本公司,被我辭退了。」
林本溪見鬼似的上下瞅他,驚恐道:「連陽鎮赤都變得這麼會練肖話……」
「看你和阿金哥一句來一句去,心有不甘才練的。」陽鎮赤笑著伸出手,「來,握好肉球,繼續吧。」
美美雙手掩面,小聲吶喊:「你們不要再玷污『肉球』這麼可愛的詞彙了!」
「你們都閉嘴吧。」從良的阿金不想把這部影片剪成十八禁,卻被這幾個人硬生生玷污了腦袋。
仙洞巖繞過一圈,接著是不遠處的佛手洞,同樣是海蝕地形,裡頭沒有任何佛像,會有此名是因為自然形成掌印的洞頂壁觀。
洞內意外地寬敞且深長,像是電影或遊戲裡的石窟關卡,走幾步有岔路,走幾步有怪物,走幾步遇到死胡同。
在陰陽眼的視野裡,洞內不是十分友善的環境,雖有路燈照明,仍有揮之不去的沉鬱感。
林本溪忽見上方石壁有道黑影,像是壁虎般爬到深處,這讓他想起電影《深入絕地》帶來的觀看陰影,頓生懼意,抱住陽鎮赤的手臂。
「很多嗎?要背著你出去嗎?」陽鎮赤雙手一抬想抱住發抖的人,頓了頓,改為拍撫頭髮。
林本溪面露驚恐:「你是想讓我登高,再被洞頂鬼夾走嗎?啵一下,我的頭就不見了!」說明得太實際更讓人害怕,他把頭塞進他的胸膛。
「……生動的形容。」陽鎮赤雙手滯空,語帶無奈,「別一直鑽我心上。」
慢著……不大像被心儀的人投懷送抱的反應耶?林本溪十分不解。
埋胸殺不是應該讓他手足無措嗎?為什麼他還能盾反[註:遊戲薩爾德傳說林克技能,被攻擊時瞬間用盾牌揮擊造成傷害]?
林本溪雙臂一撐,拉開距離,瞇眼瞪人:「真是謙虛,您的用字遣詞才是絕妙好嗎?」
「很高興哥哥您聽得懂。」陽鎮赤莞爾。
……不好,這底迪真的會嘴,去海外練幹話技能嗎?林本溪危機意識高漲。
洞內走過一輪後,在佛手處拍上幾張相片,這個景點總算圓滿蓋章。
一群人在牌樓旁的攤販旁稍作歇息,這種休息時刻,林本溪自覺找些話題,詢問攤販老闆娘此地是否有特別的歷史或傳說。
據聞有數個關於白米傳說的版本,傳聞洞內有漏出取之不盡的白米的大甕,解糧荒或救難民,但不約而同的,都因為人心貪婪而不再有此神蹟。
「白米甕……」林本溪思考這個熟悉的字詞,想起騎車時看到的路標,「附近好像有座白米甕砲台。」
「那邊就在海邊,騎車幾分鐘時間而已,還滿漂亮的喔!」老闆娘說。
陽鎮赤喝掉半瓶水,率先起身,「那去看看吧,我先去牽車。」
林本溪確認人背對離開,以及確認攝影機目前沒在運行,總算有喘口氣的時間──心裡鈍重又焦慮的感覺,在遊玩時能短暫忘卻,但始終無法排除。
連圈外人都能做得這麼好,更突顯他的毫無長進……
不能一直這麼下去啊……
「阿溪,在想什麼?」阿金拿了瓶冰水給他,就算沒旅費也不能大熱天的虐待自己人。
林本溪接過冰水冰鎮額頭,帶點求饒的語氣:「說了沒臉,可以不說嗎?」
「嗯,不說就不說吧。」阿金沒追問,甚至顯得心情愉悅。
「我靠,笑成這樣,真不是人耶!」林本溪投以睥睨目光。
阿金收斂表情,拍拍他的肩膀,給予友善提示:「你的痛苦就是我的快樂。」
雖然這個提示從對方角度來說,實在有夠機車。
「溪哥,上車吧。」陽鎮赤騎車停到路邊,等人過來後,將安全帽拋給乘客,「累的話就靠著我休息,別往後仰。」
林本溪戴上安全帽,跨坐上車,看著寬厚的背部,突然有點撒嬌的想法,便貼到背上,兩手環住腰際。
本要催油門的陽鎮赤渾身一顫,按住放在他腹部的手,「你是不是趁我去牽車,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蛤?為什麼會有這種疑惑啊?」
「別生氣,只是驚訝怎麼突然抱我。」
「沒什麼啦。」林本溪也不好直說「因為你的優秀,讓我更加自慚形穢」,悶悶地繼續靠著,嗅聞到一點流了薄汗的氣味,不知出於什麼心態而多吸了幾次。
「呃,是有汗味嗎?」陽鎮赤心裡彆扭,向前挪動,「很臭,別聞了。」
「不臭啊,就你的味道……」
陽鎮赤尷尬得身體僵硬,也讓林本溪察覺行為變態有餘,搔搔臉頰,解釋這種行為:「就、就是你的氣味讓我有歸屬感……」
「……」
「啊,對不起啦!」林本溪猛敲頭,羞得臉蛋漲紅,「鬼迷心竅嗎?我怎麼這麼變態聞汗味啦!」
「……」陽鎮赤同樣面紅耳赤,說不出話。
機車騎士阿金忍住催油門撞飛兩人的衝動,以前組西批時不好好做,讓他花費時間剪輯,現在動不動就開車,還得讓他費時剪輯成普遍級。
從仙洞巖到白米甕砲台的路線有點複雜,林本溪在後座用Google Map導航報路,左彎右繞的,總算來到太白社區,一路沿著山路直到目標處。
白米甕砲台建於清法戰爭時期,作為海陸交戰第一線,以四座火砲一字陣形攻擊船艦,經歷多次戰役與改建,如今砲台遺跡落於山丘草原,不過關鍵的砲台本身已經拆除,現今僅存砲台基地結構。
白米甕砲台緊臨海邊,離海平面高一些。爬上小丘,陣陣海風拂面而來,海天一色盡收眼底,視野寬闊,瞭望遠方可見基隆嶼與航行船隻,著實美不勝收。
風景優美,遊客卻沒有想像的多,或站或坐地享受海景帶來的安寧祥和,古人大概想不到作為海上防衛前哨站的臨海砲台,如今和平到成為人們的散心之所。
兩人在石板步道繞一圈,忽見一處地形掩護的指揮中樞,裡頭幽暗且潮溼。
林本溪在稍遠處探看內部,靈感雷達沒有響起,或許是此地陽光曝曬,難以滋生陰氣。
「我去走一圈,等會再過來接你。」陽鎮赤不放心,率先進入門內,不久回來帶人進去,裡頭是乾淨的空屋,晃過一圈後繼續禮貌性逛完景點。
昂哥需要一些時間取景,現在天氣狀況佳,能拍出好東西,而影片主角兩人也能休息片刻。
陽光照著海面波光粼粼,一望無際的海洋總能讓人心情平靜。
林本溪撐開折疊傘遮陽,眼角瞧見陽鎮赤睡意濃濃,連打數個哈欠,忽生一計。
「要、要借大腿嗎?」然而實際執行時卻覺得心虛,目光遊移不定,話說出口都自覺彆扭。
陽總經理眉頭一皺,發覺案情並不單純,疑惑地問:「怎麼這麼主動?」
「沒沒沒有吧!」林本溪拉起連帽外套的帽子,緊張得汗水直流。
「是嗎?這麼做很不像你。」陽鎮赤深感可疑。
林本溪肩頭一顫,「為……為什麼不像我?」
陽鎮赤比較枕大腿和嗅汗味兩者差異,提出看法:「大概是……你很少意識到這種事,但剛才意圖太明顯了。」
「我也沒有說謊……」林本溪看向他,嘴唇張了張,想再多說什麼,但為自己辯護的話僅此而已。
陽鎮赤愣了下,望向海面,「對我來說都好,但以粉絲身份來說,不想看到這樣的谷溪。」
林本溪握緊拳頭,低首思忖:觀眾不願意看我矯揉造作,我也覺得不對。
可是,這樣還是跟以前一樣啊……!
抿著嘴,陷入難以收拾的焦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