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芝青坐在沙發上,想起自己孩提時代做過的一兩個夢,那時小梅在打掃。
她是芝青丈夫的表妹,一個年青的護士。今年春季芝青出意外而接近半身不遂之後,每天都在照顧她的起居,往來自己的家和這裏,從不在這過夜。她通常會把芝青送上床後才離開。
芝青的左手,以及左邊的腰和腿基本上都沒有知覺,頭可以動,脖子也可以向左轉。一個人在家,要扶著拐杖走也是勉強可以的。
小梅剛剛說起自己昨晚做了個惡夢,不過內容忘記了,只是知道自己一醒來心跳得又重又急,她說好像是快要死了一樣。芝青聽到,突然也想起彷彿自己昨天也做過惡夢,但又不是十分肯定。
這樣想起,她才發現自己近年來很少做夢,是睡得不好的原因吧,她想。
小梅一來到,芝青就聽到她將日用品放進櫃裏的聲音,也聽到她燒水、洗衣服,一會兒之後才進來房間。
「睡不著啊?青。」她習慣這樣叫她。
「還好,早上醒來就睡不了。」
「你要去廁所嗎?還是再坐一會?」
「小梅你陪我坐吧。」
她坐到芝青的對面,即是床頭的位置,直接壓在她的枕頭上,就是這個時候,她說起了自己做夢的事。
芝青偶爾也望向窗外,天色仍是很灰,越來越像要下雨。
「啊,痛。」
「風濕嗎?」
「是了,小腿那裏。」
說著小梅已經在按摩著了,芝青露出勉強的甜笑。
因為腳痛,小梅拿了張有輪子的電腦椅送她離開房間,有氣力的日子只是扶著她就可以走了。
午睡後醒來,芝青看見小梅伏在床邊的書桌睡著了,她的棉被一發出聲音,她也跟著醒了過來。
「小梅啊。」
「我在看著你睡啊,看著就自己都累了。」
「過來吧。」她於是上了床。
「青。」她低著頭問。「阿斯昨晚……」
「對,好像沒有。」白斯是芝青的丈夫。
「因為我看見他的床沒有動過……」
「為甚麼突然說這些?」她笑了一笑。
「對不起……」小梅抓住了她的右手。
「傻的,關你甚麼事呢?」
「我知道你一定是很委屈的,他是個壞人。」
「這樣……」
「我不想他這樣對你。」
「小梅,為甚麼要說這些傷心的話呢。」芝青哽咽了。「抱我吧。」
小梅爬到她的後面,從後用盡了身體的幅度抱著她,二人的兩雙腿前後觸碰著,以同樣的姿勢伸到床的中間。
小梅較矮小,伸手環著芝青有點吃力,芝青的右半邊背部感到她乳房的溫度,她也把頭挨在她的肩膀上。
芝青感到像一半的愛。她在腦海構想小梅和她,憶起前一陣子在樓下看過一個婆婆抱著小孫兒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起看著馬路上的車的景象。她感到自己是小梅的嬰兒,極度需要她的母愛,但她滿足嗎?像是嬰兒吃奶時只能吃一邊的乳房,這樣受小梅的乳房的餵養,能否滿足她?她自己也疑惑著。
半晌,小梅也哭了,芝青猜那眼淚是感動的、歡愉的,似乎不帶哀傷。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