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芝青就病倒了,花了一個星期才痊癒過來。她覺得小梅有點內疚,雖然沒有說出來,但好像整天悶悶不樂的,有時要反過來逗她笑。
她不知道的是,小梅將大部份責任都歸咎於阿斯。她全心認定是阿斯讓芝青熬病的,並不是甚麼著涼。
她在某夜傳了個短訊給他。「芝青病了,請你在夜裏多加留意她。」其實說來也是廢話,先不說他經常夜歸,而且他們早就分房睡。
「明白。」他冷冷的回應,使她更氣憤。
「你為甚麼要這樣對她?」
「甚麼?」
「請你好好對她!她的身體承受不住的。」
阿斯連回覆也沒有。
第二天,小梅半賭氣的提早了兩個小時到芝青的家,順便看看可否碰上還未上班的表哥。
那時他剛要出門,一看見小梅,嚇了一跳。
「她很好,你特地提早來嗎?」
「好甚麼,你甚麼都不知道。」她在心中咒罵,再說:「請不要再折磨她,她好歹也是你的妻子。」
「甚麼折磨?」他提高了聲量,又轉細。「你究竟在說甚麼?」
「你的事你自己知道。不是你她不會生病。」
「甚麼……關我甚麼事?」他急速的說。
「總之就是這樣,你再這樣嫌棄她的話我可不會客氣。」說罷就進了家門。阿斯愣在原地,被小梅的氣勢震懾。
那幾天小梅煮了各種清淡的食物給芝青,自己也陪著吃,她覺得和她正在分享著一種痛苦。
接著的星期日,阿斯要出席一場婚禮,是他的老同學,以前感情頗好的。
芝青知道丈夫不會和她一起去,為了免卻尷尬,適逢自己的病剛好,先和他說自己還是累,不去婚禮了,丈夫若無其事的說好。
小梅那天中午前來到,阿斯已經不在了。她滿心歡喜要去找芝青時,看見她弓身在床上,鬱鬱寡歡的樣子。
「他說要請個女傭,是不是我們……」
「阿斯?女傭?」小梅想了一想。「啊……我明白了,是要取代我吧。」
「對……我在想,是不是我們的事……」
「別亂想。」但小梅心中也是亂得很。「不是啊,沒有問題的。」
芝青抬頭。「你知道?是不是你做了甚麼?」
小梅猜大概是那次對話惹的禍,她沒有和芝青坦白,只是再安慰了她一下,說會有辦法和他商量的。
誰料一轉頭情況就變的更嚴重了。小梅把芝青留在房間,出去準備午餐,過了一會進來想帶她出客廳,竟然見她伏在枕頭上哭。
「青……」
「是我的錯啊,對不起……」
「你在說甚麼啊,不是說我和他會好好商討的嗎?我們……」
「不是,沒有用的。是我連累了你。」芝青突然變得堅定。「是我那殘廢的身體……看,不動啊。阿斯不愛我了,現在也連累了你。」
「青……傻的……」她也不知該說甚麼。
「我猜你還是離開我最好。」
「不要再說這些話了……」
「你知道嗎?今早他在我這裏找我的戒指來戴。」
小梅錯愕的聽著,果然不只是她們之間的事。
「他弄丟自己那隻啦,我說,會不會有點小,他說他瘦了也許可以試一試。」
「那個人……」
「哈,最後還是套不進去,你……」她又哭了。
小梅想,實在無法原諒那個男人。
「真的,我也是不適合別人的人啊,永遠不合身的。」
小梅只好上前抱著她,原本說甚麼「你最好離開我」的芝青,這時卻又用力擁著小梅,也哭得更兇。
認為自己飽嚐了苦難的小梅也有不足的時候。她越認識芝青,就越觸碰到這個可憐女人的痛苦。小梅驚覺,這人在好些地方和我真像。然而在痛苦方面,小梅從很早就肯定,別人是無補於事的,痛苦只屬於自己,只可以孤獨地面對。
但或者她作為人的本能反應還是出賣她了。每次見芝青傷感,她總是二話不說的上前安慰。她從來不會這樣。雖然事後回想,也清楚知道芝青的痛苦並不因她的擁抱或長吻而減輕,但自己還是這樣做了。這不是矛盾嗎?儘管小梅感到她出賣了自己,但又不得不承認自己順從了本性,或者在她內還是有溫柔的一面的。芝青說這個女生拯救了她,也許反過來形容還更貼切。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