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EP5

「啊啊啊啊啊啊！」歌舒喜拉的上半身跟方才替她擋劍的船員屍首疊摔落地，皮革甲冑破裂、一邊乳房翻露了出來，伴著鮮血墜擊地面發出難以置信的慘叫。落地的女副尉不斷抓著船員屍身，激動地將那船員抓得皮開肉綻，生拆活剝，船廳地板也被指甲刮出了數道刻痕！

「我不要！我不要！」素來殺氣騰騰的女子，在僅剩半截身體的當下慌張哭喊。她大約沒料到除了剛出娘胎，這輩子竟然還有淚如泉湧的時候。

「啊啊！」船廳內原本端坐在各自位置上的御船士與船員被這血腥殺戮場面嚇了一大跳，紛紛起身想走避！有個面色蠟黃的船員甚至不小心勾到女人落在地上的腸子，給絆了一跤，嚇得大叫跌倒，也把原本爬向龍圖業的歌舒喜拉給扯偏了位置。

「啊啊⋯⋯啊啊啊。將軍⋯⋯救我⋯⋯。」歌舒喜拉看著從自己腰間斷口處流落的臟器腸子跟鮮血，沒了一地，整個船廳地板全染成紅色，臉色愈發扭曲蒼白，眼珠子翻白、不住地以頭敲地。文問風看在眼底倒覺有些不忍，正欲補劍送她一程，卻見歌舒喜拉身子在搐動中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依舊蒙著臉的文問風側屈以重劍掩身，劍尖斜指前方，前方緩緩動作的白鬚將軍。龍圖業一手抱著嬰孩，另一手則是握着拳，拳眼延伸的方向倒不是望著文問風，而是向著斜後方的一具比人還高兩倍有餘的長鐵匣。

「閣下究竟是誰？何以為了一突厥人與我軍苦苦相逼？」龍圖業打量著眼前男子，他雖戰功彪炳但對於中原武林近年來的流派發展並不清楚，因此很好奇這個與自己作對的蒙面男子到底出身何來？

「光憑你屠殺無辜百姓，天下人都得以討伐。」文問風冷回。

「小子口氣忒大，世事如幻無真，咱只是清掃自家畜舍罷了。」龍圖業揚拳成防禦態勢，目光一直沒有離開玄鐵劍。

「狗屁！你憑甚麼視蒼生為芻狗？」文問風怒斥，他的目光則是一直停留在小孩身上。

「哈哈，凡人不諳世事，莫此為甚。這天下，吾等造之即可棄之。」

「那是『神劍鐵淵』吧？」龍圖業不動聲色地開口點明對手兵器之名，這可讓文問風大駭。

「無可奉告。」兵器竟會被識出？文問風心頭一揪。

「此劍隱世已兩百年，為何在你手上？你究竟何人？」辨識出神劍的龍圖業驚訝程度不亞於文問風，這神劍鐵淵從四方武謝世後出現，一度為忉利天追蹤目標，後不明所以消失無蹤至今。

「多談無益，請放下辛師傅之子，今日無論說什麼我都要替辛師傅留下子嗣。」對頭不斷打探身份讓文問風不安，企圖轉移話題並伺機而動。

「子嗣？」龍圖業意外失笑：「所以你什麼都不曉得？」

「需要曉得什麼？」文問風直盯著小兒，不斷揣測對手的動態，欲尋出一個好的突襲破綻，可這白鬚將軍擺出的架勢讓他十分忌憚會傷到孩子，而且後方鐵匣中不知是何種兵器，也是讓文問風猶豫再三，此外甲板上再度傳來的炮聲隆隆讓他有些兒分心。

「砲聲。」聽到原本靜默的砲聲再度響起，龍圖業笑著：「你知道砲聲代表什麼？」

「什麼？」

「代表你的同夥應該已經敗陣了，我軍將繼續燒毀此村。」

　　文問風一驚，師弟難道出事了？

　　話雖如此，但砲聲隆隆越來越近，近到龍圖業原本得意的臉色大變！

　　轟隆！船廳前燃起了赤焰！焰如球團般膨脹、接著爆散！衝擊船員與士兵跟著碎樑殘木飛了起來！原來這爆炸聲是因為來自甲板的佛朗機砲所致！竟是有人掉轉砲口朝著船廳柁樓進發！

　　柁樓地板粉碎！文問風瞥見龍圖業第一時間去開鐵匣，趁勢運起輕功、腳掂殘骸躍了過去！就只那剎那時間，從分心的將軍手上搶走了稚兒！但也在翻轉身形時下意識舉劍阻擋了背後襲來的巨大威脅！

　　那是一把過人身長、自筒狀護手往前延伸成錐形的白銀騎槍！槍頭撞擊重劍鐵淵時的聲響振得人耳膜發疼！三層柁樓此時被炸得支離，閃過騎槍一擊的文問風抱著小孩藉碎木斷垣使力縱躍，宛如在暴雨中凌空前行！

「師兄快走！」塵煙木屑中，師弟安問陽的聲音破空傳來！文問風一面穩住身形，一面避開落物飛跳至墜落中的殘垣上。

　　待他總算抓到喘息之時，才赫然發現懷裡抱著一架佛朗機砲的師弟，已經頹倒在甲板上，背上兀自插著兩把橫刀。

「師弟！」文問風大驚失色！

「還不死？」安問陽背後飛出一披青甲男子！竟是龍圖業的衛官副尉蕭無！

　　披頭散髮的蕭無有如厲鬼，顯然是與安問陽激戰中受了重傷，他手抓一截船板殘片從安問陽背心上狠插進去！

「師弟！」抱著嬰孩的文問風情急施展輕功，從崩落船體間躍上殘存的甲板！

　　整個人被釘在甲板上的安問陽淒厲地吼叫，卻趁蕭無得手還未離開前，伸手攫住蕭無的腦袋，將它塞進佛朗機砲的砲口！

　　砰！悶聲爆響！蕭無的頭瞬間由一化作數百數千！飛川弟子也隨之頹倒。

「豈有此理！」眼見整艘天舟陷入火海，並且開始傾斜欲墜，從火燼中竄出的白鬚將軍怒不可遏！「汝等真不明自己惹火上身！」

「吾乃忉利天卅三禪武．彪勝龍圖業！」龍圖業目射精光，身上銀白鎧甲抖動，彷若活龍震動鱗片，手持頂天騎槍，虎步立於危船之上！

　　領萬軍風急電掣、戰萬敵不動如山，這一向是龍圖業引以為傲的功勳。可今日竟為了追捕一小小叛徒，不但功虧一簣，牽連左右副尉戰死，甚至全軍覆沒，直是奇恥大辱。讓他不惜表出真身，也要拿下眼前這雜碎的腦袋！

「忉利天⋯⋯？」文問風在師弟遺體前停了腳步，回望那氣勢迸發的敵人，他可以很清楚感受到對方與先前船廳中勢態完全不同，就像是初入廟宇對眼前天王神像產生敬畏的感覺。若非親身經歷，實在難以想像，一介凡人怎能散發出這樣的氣勢？

　　真氣繞身，竟在龍圖業周身形成一真空，無論是飛塵、碎屑亦或燃煙，一觸即被氣流捲帶而去！甚至他踩過之處，亦被真氣給摧蝕破壞！

「該死。」文問風忽覺有些悵然，雖未對招，可習武之人身體反應最誠實，他很明白自己功力與真氣皆在龍圖業之下，縱有神劍鐵淵或可一拼，但結局或將同師弟般倒臥在無以名向的異鄉黃沙裡。

　　大漠狂沙席捲傾覆中的天舟，壓折到地面的左翼發出吵雜的聲量，和崩裂的破片！像一頭擱淺的巨鯨在乾涸的陸上掙扎！

『飛霞心經十成功力』！面對氣如巍峨巨人般的白鬚敵手，文問風連忙運起本派獨傳掌門人的內功大法，瞬間面部紫色蒸氣暴漲，真氣貫通百穴，手可不握劍柄即可御劍浮於身前！這可是飛川派神功大絕，除前代掌門授予後任掌門外，鮮有人真正見識過結合了飛霞神功與飛川劍法的威力！其實就連文問風自己也未曾有催動十成內力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