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識歸元』?」龍圖業眉頭微蹙,看著眼前欲與自己一戰的對手真氣大盛,心道:「難不成他真是四方武的神識轉生?不,非也。雖功力驚人,但並無神識之感,勉強來說也僅臻識一階頂峰,終究只是凡人修為罷了。」
他揚起沖天騎槍,似是疑慮地左右顧盼後,從腳下殘船上飛身突出!
文問風緊張地馬步一沈,左抱嬰孩入懷、右持神劍鐵淵以砍劈作禦敵之勢!而那小孩比起劍拔駑張的雙方卻更是淡定,依舊不哭不鬧。
戰術方定,敵已殺至!槍頭襲來!
尖音燦炸!文問風勉強硬避攻勢,在槍頭襲頸之際,馬步不移、旋身劈向騎槍、盪開其勢!神兵交擊,恍如雷電!
砰!受於真氣壓境,文問風腳下陷出一凹坑!船身甲板坍破,直落到黃沙平野之上!雙方真氣交扯的同時,造成龍捲風般的氣流吹捲起船身殘骸!文問風提住真氣,趁紛亂之中躍出坍塌的天舟外!
「噁!」雖避開首招,但氣蘊無儔,飛霞神功在對手進逼之下竟無法完全抵禦!避開敵人落地後,此時真氣突潰,文問風感覺心口一甜,鮮血飛湧,一個踉蹌竟讓懷裡小兒摔落地上。
猝不及回神,只見龍圖業轉槍於背旋身縱出。文問風急提真氣、以鐵淵護住幼兒,卻擋不住龍圖業以槍為斧的重劈,勢崩力散,神劍脫手,整個人摔落黃沙土丘中。
文問風只覺胸口鬱結,道是肋骨折斷,一時已無力再運飛霞神功。
存亡之際龍圖業毫不留情揚槍突刺而來,眼見索命槍頭映入眼簾,伸手卻摸不著鐵淵,文問風只閃過將命喪此地的念頭!
啪嚓!啪嚓!啪嚓!
霎時空中發出如長鞭甩打乾草般的噪音!也不知是內傷所致或是烏雲遮日,在聽見那噪音同時文問風直道眼前忽明忽暗、不斷閃現,而預期中被槍頭取命的結果卻沒有發生。
文問風掙扎張眼,只見那被辛師傅喚作淨光的小娃兒抱著鐵淵直瞪龍圖業,白銀槍頭的去勢被凝結在距文問風一步之遙!
「這是?」槍頭宛如刺中銅牆鐵壁,再也無法前進分毫,看著稚眼圓睜的小孩兒,龍圖業收力向後躍回!
「錯不了,這是『神識』!七世子果然成功了!想不到墨笑的聚識之法還真有其用,不枉費這二百年光陰。」吃驚的龍圖業掩不住興奮。
是說那以特異力量擋住龍圖業的小娃卻在黑光散去後抱著鐵淵沉沉睡去,不明所以的文問風連忙搶上前抱住小孩,拾回玄鐵重劍。
「難得,真難得。」當下文問風還未及回神探察龍圖業動向,卻有一悠遠人音越過曠野透空而來!
「該死,洩蹤了!」一聞此聲,方才正暗自心喜,維持着前弓後箭長槍指地姿態的龍圖業咒道。
「兩百年了,你們藏得可真好,我一度以為你們躲回須彌山享福不問世事了。」聞聲未見人,且如雷鳴般透過雲層、空氣、地表黃沙互相迴盪傳遞而到面前,這千里傳音的功力可謂驚人。
但文問風驀覺心頭一凜,似是有預感自己涉足之事已非救人如此簡單。千里傳音的功夫他也曾見識過,但那種感覺跟眼下所遇全然不同。當下空中的千里人聲與方才龍圖業的真氣威壓,忽地生起了一種渺小感覺,好像在這兩人面前自己只是顆不足道的沙礫。
「咱道是誰?原來是修羅十二儀軌的琴娜羅護法,妳不是一直在找妳家主上『摩琊克阿修羅王』嗎?什麼風吹妳過來?」龍圖業立起身子,轉首回應。見他不急不徐地也將語聲送往遠處,不比來者遜色。
「你也知道,還不是就你們忉利天老愛惹事,我這身老骨頭才難以專注己身任務。」聲音傳來的方向,濃厚雲流帶著不作響的雷光乍熾。
「三界為『修羅道』所挾重造至今已『七海』,亂無可憐,我們也是不得已。」龍圖業持槍凝視前方。顯而易見對方絕非等閒之輩,已讓龍圖業將所有心神注意力都從文問風身上移走,對於背後墜毀於地的天舟不斷竄出焚城大火更毫不理會,只全神貫注在語音傳來的方向。
「所以換你們造世就不顧生靈死活?唉。」雷光之下,隱隱見一人影徐徐走來。
「不過『假象』,何來死活不顧之說。」
「假象?唉,『帝武』也是如此想法嗎?」雖說步伐徐徐,然此人卻是一步千丈,身影忽閃忽滅、似是忽遠又近地在轉瞬來到混亂殘敗的現場。而文問風這會兒才瞧清,來者竟是一身形高於常人二倍有餘、昂藏獅頭喑噁萬里的異形之人!
隨風席捲的鬃髮映著肩甲在風中閃著獨特光芒,額上戴著鑲紅寶金屬頭飾,獅顏之下雄偉雙峰聳立於繞頸鏤空胸衣中,掩而不隱的豪乳於胸前三角真空地帶集成深淵絕谷,深谷匯流至川字肌理分明的下游堅實腰腹,點金滾邊裙甲服貼骨盆撐起至臀部不多半分贅物的豐滿弧線。踩超長雙腿之體態穠纖健碩,常人得踮腳仰頭才得一探面貌,莫說七尺男子若立祂身邊宛如黃口少兒。
親眼見到這有如經書神話中跑出來的人物,文問風被驚訝與疑惑的情緒給包圍,一時忘記面前還有一個想取自己性命的銀鎧神將。
銀鎧……一旁的龍圖業不知何時竟也是虎軀暴漲,從常人體型放大至與對手同級!怒視著獅面異人。
被龍圖業喚作琴娜羅的獅面異人掃過四周,低頭以銀色瞳眸看了文問風還有小娃一眼,自顧伸出手掌一彈,祂與持著騎槍的龍圖業竟雙雙瞬間憑空消失!
就這樣人影俱無,好似這兩人從未出現在此地一般!
文問風還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便見不遠處的小山稜忽地轟然炸開,似是有顆火彈被丟射在那山頭上激起了飛沙走石,錐形山頭粉碎!但在碎岩殘石正往外噴發時卻在驀然間宛如被一個透明氣泡套住,半空凝住了灰飛去勢,緊接文問風只覺腦袋如被人捧住晃了兩下,在繚亂眼花還不及回神時那小山稜竟又恢復成原狀!背倚著雲霞,黃沙面前過,平靜不見騷亂。
眼前異象讓人瞠目結舌未已,空中一道雲跡著火劃過,倏地背後又突來一聲爆響,那塞外小村被生生從中開了一道巨大溝痕,從聚落東緣村口一路開進中心,痕深入地,原先築於其上的村屋土牆塌磚瓦飛漫天!但不消一個閃神,煙塵才剛起未止,就如剛剛小山一般,溝痕不再,屋舍節比林立!
後續這世界就像陷入癲狂夢魘般,不時地毀壞又復原!文問風不明所以,滿腹疑竇卻看得出神,連原本自己所受內傷都忘了。稍作冷靜後他試圖尋處安全之地想一窺這奇特戰鬥,這種無所顧忌的破壞力完全不同於武林高手過招,直道是傳說神靈間的爭戰!直道是自己無法插手的境界。
戰況非凡,看得人嘖嘖稱奇。是說眼下脫身機會難得,他轉念一想後連忙運氣調息,確保了沉睡的孩子無事,立即運起輕功遠離這是非之地。
顧不得內傷疾行數里,待回首再也望不見天舟墜毀的燃煙後,文問風在一驛站買了匹馬與綢布,檢視了幼兒並重新紮綁安全,便頭也不回地朝南而去。或待個數月半載後,再回來替師弟收拾遺體帶回飛川派宗祠安奉,眼下低調為是。
一趟塞外之行,意外揣滿遺憾悲傷、驚惑,然所有異端卻是開啟傳說交錯糾纏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