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完)　九月十三日的你與殘破的我

　　星海打開了門，剛剛狂歡過的宴落寞了。所有的人都離開了，房間內只剩下穿好衣服的俊熙跟星海。星海看著他，眼神中充滿著困惑。

　　「你怎麼會在這裡？」星海問，俊熙逐漸看清楚周圍的環境。

　　他躺在地上，四周沒有了床跟棉被，沒有浩穰也沒有和韻。地上有人走過的痕跡，但看不到其他人了。

　　「我……」俊熙爬了起來，他身上的衣服完整，絲毫看不到在他身上發生的事。垃圾被清空了，俊熙一陣暈眩後想起不久前發生的事。門被把開了，但是進來的人不是星海而是最後一個參加派對的人。

　　那人經驗熟練的滋潤著俊熙，然後慢慢的品嘗著他。那人看上去年紀很大了，臉上的皺紋快要蓋住了輪廓。他拿出了手機，像是攝影師一樣專業的拍下過程與細節，其中還有錄影。過了好一段時間俊熙才認出來，他是高中時期的班導。班導將俊熙的衣服一件件穿好，像是畢業時候對著大家下指令那樣發號。

　　大家把垃圾跟場地清理乾淨，最後把俊熙放在房間的中間後離去，像是至始至終只有他一個人一樣。

　　「我不記得了。」俊熙說：「這裡……是你家嗎？」

　　「嗯。」星海將他扶了起來，說：「我先去按電梯，等把你帶回房間後去買些吃的回來，你看起來很累。」星海將俊熙帶回了房間。他沒有繼續追問俊熙為何會在這裡，也沒有問他手上的備用鑰匙是哪裡來的。他知道他們都有秘密，而他們之間也有秘密。他不想戳破這個秘密，至少現在不想。

　　俊熙被星海攙扶回到他們的家，他躺在床上，星海親吻了他的臉頰。看著星海關上門的身影，俊熙閉上了眼整理這幾天發生的事。他的身體還是紅腫發燙的，某些地方還有點疼痛。所有還記得的事都不是夢，而是真的發生過。他不禁困惑，自己現在應該要有什麼情緒？

　　那是侵犯嗎？可是自己也是想要這樣做的吧？如果自己也想要的話，在法律上又該怎麼去定義？法律？對欸，星海就是在做這相關工作的。

　　「我回來了。」星海把門打開，手上拿著超商加熱的咖哩飯。「過來吃吧。」

　　俊熙來到了桌子旁，坐在椅子上打開了塑膠蓋。蓋子沾滿了醬料，得小心翼翼才能不弄髒桌子。蒸氣從蓋子跟蓋子裡冒出煙氣，消散在空氣中讓房間布滿了味道。俊熙依稀能聞到，自己的身上有壽司、蓋飯、拉麵，各種食物味道綜合在一起，就像是廚餘一樣。

　　「如果……」俊熙先開口說：「如果一開始答應了，最後才說不要也算性侵嗎？我說，法律上。」

　　「算。」星海說。

　　「嗯。」俊熙吃著飯，突然什麼都不想問了。就算是自己的錯也好，就算是自己的錯就好。沒有證據，頂多只能去驗傷吧。可是要怎麼跟星海說？該怎麼樣講才能讓他覺得我不是故意的。就算問了一百次你真的相信嗎？星海也回答了一百次真的。可是，只要心裡覺得怪就永遠不會覺得對方真的信了啊！

　　不想報警，不要報警，不能報警。我不知道我爸會怎麼想，不知道我媽會怎麼想，不知道怎麼拿出證據，不知道哪裡有錢可以請律師。星海已經照顧了他的三餐跟水電房租，不能再麻煩他這種事了。好累，好想有人可以說這件事。

　　是我說想玩遊戲的，是我自己的錯，都是我自己不好。洗澡時把自己的衣服沖過，馬上丟到洗衣機弄兩倍、三倍的洗衣精去洗。把身體的全身上下都洗乾淨，把所有的髒污全部沖掉。都沖掉吧，全部。不知道怎麼跟朋友講，不知道聽到的朋友又會怎樣看我。不知道，全部都不知道。

　　好可怕……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喔……是我自己不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可是我為什麼不逃走呢？是不是其實我也喜歡那樣的環境。好多人，好好玩。

　　「你想要嗎？」打斷俊熙思緒的不是「你還好嗎」而是「你想要嗎」。俊熙分不出來，這是不是就像自己的爸爸在跟自己說「吃飯了」而不是「對不起」。

　　「啊……」俊熙把最後一口飯吃完，擦了嘴。「我先洗澡吧。」

　　他比平常多擠了兩次洗髮乳，比平常多擠了兩次沐浴乳。好像多擠一點就可以洗得比較乾淨，就可以補上前幾天沒有洗的時候。他沖著水，水沖著他。浴室裡只剩下他，聲音只剩下水。俊熙好像了解了，為什麼星海會喜歡浴室。

　　浴室是一個很安靜的地方，可以用來思考人生這句話背後的意義，是可以沉澱自己的心靈，只可惜現在沒有了浴缸。浴缸，那個幾個小時前還在裡面玩遊戲的浴缸。

　　想到這，俊熙不喜歡浴室了。

　　「我先去按電梯，等把你帶回房間後去買些吃的回來，你看起來很累。」星海說著，然後沖忙的跑向門外。他對著一個男子說：「抱歉，今天突然有狀況改天再約好嗎？」男子似乎能夠理解，點了頭後就進了電梯。

　　星海進到屋內，將俊熙扶起來帶他回房間。星海順理成章的離開了房間，到樓下的超商去買晚餐。此刻的他開始想著俊熙，不，嚴格來說是俊熙手上的鑰匙。如果，一年前的火災是俊熙放的那麼一切都合理了。

　　他一直想著自己舊家的鑰匙是什麼被拿去備份的，忘記去想為什麼俊熙兩三天沒有回來，也沒有回自己的訊息。他隨便的買了份微波食品，連飲料都忘記買了。或許是潛意識裡想到俊熙可能是燒了他資料的兇手，於是下意識的不打算再對他好了。

　　回到家看向俊熙的表情也冷漠了點，講的話變少了，就連俊熙問起性侵的事他只是說了一個字。看著他越久，星海越覺得他只是一個物品，一個玩具。話沒經過腦袋變隨口問了，你想要嗎。

　　那不是問句，而是要求。

　　洗完澡的俊熙聞起來比較香，看起來也比較香，就連運動時的感覺也是香的。在星海的腦中充斥著兩個想法，一個是俊熙只是個騷貨，另一個是感動。感動的地方是，俊熙知道了自己外遇卻選擇隱忍，甚至願意承擔染上性病的風險與自己發生關係。這個感動的點，也是星海有另一個想法的成因。他只是騷，只是欠操。搞不好他自己有病，所以不怕得病。

　　結束後的纏綿，俊熙問：「如果……」

　　星海腦中的兩個想法重新浮現，一個像是剛剛在前進時，另一個則像是在後退。

　　「怎麼了？」星海問。

　　「如果……」

　　「嗯？」

　　空氣變得寧靜，而星海沉住氣。他知道這時候不要著急，要慢慢地等對方願意說出心裡話。

　　「如果……」

　　「嗯。」

　　「如果我說……」

　　星海看著他，用真誠且讓人信任的眼神看著。

　　「如果我說……」俊熙啜泣了一下，後面的話滿是哭腔。「......如果我說握被性侵了怎麼……」

　　「……你會相信嗎……」

　　沉默，無止盡的沉默。原來剛剛問的問題，是這個意思啊！

　　星海抱住了俊熙沒有回答，因為人與人接觸時的情緒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