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神:末法時代下的奇幻

2021/09/27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我在上週看完了邱常婷於2019年出版的《新神》,但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寫書評。
作為一名已經步入中年,但仍將自己保護在同溫層、保護在校園環境中的肥宅,我時常對於描寫女性困境的作品抱持恐懼。所以,買了很久的《使女的故事》還沒看,改編影集更不敢點開;昨天在臉書專頁「無影無蹤」上看到的紀錄片介紹,更是讓我不舒服了一整天:
如果我是加藤鳴海的話,就可以說我這個症狀是「與他人副交感神經系統優位狀態認識產生的生理機能影響症」了吧?總之,我其實是抱著對《新神》一無所知的狀況下開始閱讀,從而受到強烈衝擊的。我原本以為這會是一本有點像《美國眾神》的小說,講述「舊神」如何被人們給遺忘,人們如今崇尚、崇拜的科技「新神」如何取代祂們的故事——某方面來說,或許也不算全錯;或許我稍微抓到了一點方向。但邱常婷的《新神》顯然不是《美國眾神》那樣的故事。
《新神》以五個中篇故事結合而成。〈千萬傷疤〉以兩名年幼的孩童阿莉莎與小麥為主角,講述他們因為成長環境的困境下的羈絆,以及混雜乩童/BDSM文化下產生的行為;〈花〉以一名酒店女子為主要視角,講述其外婆的過往。後者在過去似乎主演了一部名為《河神之心》的電影,卻不記得自己有演過,而主角卻對於片中劇情印象深刻;〈火夢〉以中年婦女戴姨為主角,因女兒的車禍疑雲而展開自己的調查,過程中戴姨回想自己本該繼承的火神司祭身分,以及當下所加入宗教團體的糾結;〈殺死香蕉樹〉正好與前作相反,一名就讀大學的男子意外開車撞傷名為品琴的女子,從而逐漸探查出對方家族的過往秘辛;〈群山白且冷〉則以鎮警巴布為視點,講述原住民小鎮在遭遇颱風之後面臨的窘境,以及巴布帶領老神父盧卡上山尋找失蹤孩童的過程……這五篇故事的角色、事件、場景互相交雜,雖然內容各自獨立,卻也各有關連,在閱讀過程中逐漸補完前面故事為講述完的細節,是相當有趣的書寫手法。
然而,對「準備閱讀奇幻作品」的我來說,《新神》帶給我更多的是痛苦。
這裡所謂的痛苦,並不是說《新神》寫得不好,所以我讀來痛苦;我讀來痛苦,或許正是因為《新神》寫得太好。但這五篇故事中,講述了太多女性的傷痛,以及離我生活圈太遠的人群的生活樣貌,而這些生活樣貌同樣充滿了傷痛。或許你會問,如果離我的生活圈太遠,那對於奇幻作品來說,不是很適合的情境嗎?但對我來說,或許這所謂的太遠,仍然太近;近到我平常走在路上就會看到,只是通常選擇視而不見。
仔細討論的話,雖然我的確是衝著「奇幻」的主題而選擇閱讀《新神》,但我想邱常婷的初衷本來就並非創作一本「奇幻作品」;所以故事中當然也看不到我所鍾愛的托爾金理論下必定要獲得的「救贖」。而相較於奇幻,《新神》的類型更像是「幻奇」(le fantastique)。《新神》中的超自然情節是不確定、無法肯定的;那或許的確是超自然現象,但也可能是氣流撞擊所產生的幻覺,還是角色們喝醉了、心理異常所以為的幻象。這正符合了幻奇文學的概念——
讀者一旦猶豫該訴諸超自然解釋或自然解釋不可思議或不可能發生的現象,le fantasatique就產生了。[1]
我想,《新神》絕對是值得推薦的,但讀者不該以閱讀奇幻作品的前提心態去閱讀之;《新神》講述的或許是虛構的故事,但故事中的角色,的確有可能存在於社會的某個角落——這大概就是令我痛苦的原因。
《新神》在封面的宣傳詞中提到了所謂「末法時代」。我讀完整本作品後一查才知道這是佛教用語;但我想就算不以佛教觀點視之,末法時代仍是一個一看便知其意的詞彙。這個時代,我們要說正法逐漸毀壞也好、宗教信仰逐漸被其他事物取代也罷,甚至魔法與超自然事物慢慢離我們遠去,如今似乎也早可以看出端倪。但即便《新神》讓我在閱讀過程中痛苦不已,甚至沉悶了好幾天,我想我還是在閱讀此書的過程中獲得了某種意義上的救贖。
如今這些暗與痛,可匯集成光交予讀者了。
奇幻文學是一種理解現實的方式,對我來說也是改變現實、讓現實更加美好友善的動力來源。如果這樣的信念是可以被接受的,那《新神》無疑身處於奇幻的範疇中——邱常婷的《新神》,推薦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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