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靈之詩〈上〉:保留地的祭歌

2023/04/21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我第一次見到邱常婷,是2018年的2月4日,在金車文藝中心舉辦的《在台灣成為奇幻作家的第一步與下一步》講座上。彼時我才剛剛開始認真去認識、理解、研究本土奇幻創作者及其作品,這場講座邀請了四位曾獲金車奇幻文學獎的作家們來討論、分享他們在奇幻創作上的想法,其中便包含了以〈阿帕拉契的火〉獲得第一屆金車奇幻文學特優獎,並且於當年初出版了《天鵝死去的日子》、《夢之國度碧西兒》兩本作品的的邱常婷。
《阿帕拉契的火:金車奇幻小說獎傑作選》
作為一個自稱社恐的奇幻研究者、推廣者、愛好者,要我去跟一群沒有見過的、偉大的創作者們打招呼、遞名片,然後還要跟他們說「我之後要研究你們喔」其實滿困難的;這或許是我在這麼晚近之時才開始行動的原因——但該做的事情總得去做。所以在活動結束後,我前往台前去向四位講者攀談、交換名片,甚至還互相加了臉書。
對我來說,那是一場「奇幻作家分享其奇幻創作」的講座活動;所以後來當我得知邱常婷其實並不覺得自己是本土奇幻創作者的時候,其實滿驚訝的。但或許,彼時的邱常婷的確更傾向於是「一名純文學創作者,而其創作的純文學作品中具有奇幻元素」這樣。
同年四月底,已經畢業的邱常婷回到東華大學演講,當時同樣在東華大學就讀博士班,並且兼任中文系講師的我也前往聽講了;那是一場「華文系畢業作家新書座談會」,兩位講者都是敝校華文系出身。或許是因為自卑的緣故,我其實不覺得邱常婷會記得兩個月前跑去金車文藝中心發名片的肥宅是誰;當時我在自己臉書上留下的紀錄如下:
那天白天連上了六個小時的課,活動開始前半個小時到圖書館的時候還在一個恍惚呆滯的狀態中;結果只是先去確認一下楊牧書房的狀態,轉頭就看到講者已經到了。二月初剛認識的一位作家竟然還記得我,馬上就揮手跟我打了招呼;由於我正處於恍神狀態並且受到了突如其來的驚嚇(喜),所以當下的反應只有面無表情地點頭示意而已,一旁的另一名講者則相對狐疑地看著我——然後我就快速地逃跑去借書了。

後來想想,除了因為當天晚上本來就精神不濟的原因之餘,其實還有很多因素可以討論。例如因為對方還記得自己所產生的錯愕(與喜悅);例如我常常喜歡說自己社交恐懼症。
除了社恐,那種感覺似乎還有點「冒牌者症候群」發作的意味,有一種「我不值得你認識」的惶恐感。
接著在幾年後,我看了《新神》。
新神:末法時代下的奇幻
https://vocus.cc/article/61516410fd89780001a4e704
《新神》
用嚴謹的研究態度來判斷,《新神》確實也離真正意義上的奇幻創作有點距離,如我上列文章所言,它或許更接近「幻奇」一點;但與類型無關,《新神》是一本震撼我甚深的作品。其中的故事殘酷、赤裸,同時卻也瑰麗、動人,讓我在讀完作品之後久久無法自己。
接著,今年三月中,獨步文化的行銷來信,邀請我為阿常的新書《獸靈之詩〈上〉:保留地的祭歌》列名推薦,我當然接受、同意了,並且受寵若驚。
《獸靈之詩〈上〉:保留地的祭歌》分為一、二部。第一部講述「保留地」中一對兄弟泰邦與璐安的故事;這處保留地有著原始部落的習俗與文化,靠著稀少的資源以及「軍隊」的援助努力存活,而明顯有著更高科技的軍隊則出於某種目的,限制著保留地居民的生活範圍。強壯的哥哥泰邦在故事中努力保護著柔弱的璐安,兩人甚至在親情上有著更深一層的羈絆;但泰邦在夢中見到傳說中的雲豹,似乎也暗示了兩人此後截然不同的命運。
到了第二部,作者才將故事舞台完整攤開在讀者面前,說明了作品中的世界與我們所認知的現實有何差異,一方面多少帶著些許科幻意味,同時也擴張了故事中奇幻的面向。此外,第二部故事在延續保留地故事之餘,更加入了場景位於格列斯卡(Glesca)——或許指涉了現實中的格拉斯哥(Glasgow)——與新角色莉莉的故事線。看似與保留地故事線無關的莉莉,將在自己的劇情線中遭遇無情殘酷的連續殺人魔,並從中理解到自己真正的使命。
《獸靈之詩〈上〉:保留地的祭歌》
看看這美麗的封面!
不過,閱讀《獸靈之詩〈上〉:保留地的祭歌》,對我來說並非容易的事。
然而,對「準備閱讀奇幻作品」的我來說,《新神》帶給我更多的是痛苦。

這裡所謂的痛苦,並不是說《新神》寫得不好,所以我讀來痛苦;我讀來痛苦,或許正是因為《新神》寫得太好。但這五篇故事中,講述了太多女性的傷痛,以及離我生活圈太遠的人群的生活樣貌,而這些生活樣貌同樣充滿了傷痛。或許你會問,如果離我的生活圈太遠,那對於奇幻作品來說,不是很適合的情境嗎?但對我來說,或許這所謂的太遠,仍然太近;近到我平常走在路上就會看到,只是通常選擇視而不見。
《獸靈之詩》中對於性別、性向與甚至單純人性上的殘酷描寫,比起《新神》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在閱讀最後幾個章節的晚上,自己在房間裡哭到頭痛。有讀過他的作品便能瞭解,在揉合臺灣原住民傳統文化之餘,邱常婷的故事更時常赤裸地講述了人的黑暗面;對於一個無法將虛構情節與現實脫勾的讀者如我來說,故事的後半段真的有許多令我心碎的橋段。
然而即便如此——這麼說或許有點殘酷——主角們遭逢劫難之時,卻也是他們綻放出最耀眼光芒的時刻。
這就像我們聽過的精彩故事,佛羅多先生,那些真正有意義的故事,充滿了黑暗和危險。有時候你不想知道結局,因為這怎麼可能會有快樂結局?發生了這麼多可怕的事,這個世界要怎麼回到從前?但到了最後,這些陰影終究會過去,黑暗也終將離去,新的一天將會來臨,太陽也會散發更明亮的光芒。這才是讓人永生難忘,有意義的動人故事;即便因為你太過渺小而不明白這些大道理。但我想,佛羅多先生,我明白了,我現在知道了;故事中的主角有很多機會放棄,但他們沒有,他們仍然堅定向前,是因為他們抱持信念。
邱常婷的故事並非只有角色的苦難與殘酷的情節,更多的或許是他對現實、對臺灣的關懷。在書訊上,他寫道:「《獸靈之詩》的本質是我寫給這片土地的情書,其中有我的恐懼與幻想,我的情感與執著,尤其在完稿的此時此刻,我思念台灣勝過一切。」光是看到這段文字,就足以令我感動落淚。
回到2018年4月,兩位講者其實也在當晚的座談會上的分享了許多「冒牌者症候群」的想法;他們都是有相當的實力,也已經出版了許多作品的創作者,卻提到在許多場合仍然覺得自己「不夠格」。但在《獸靈之詩》即將出版的此刻,如果還是覺得自己不夠格稱為奇幻作家,那可就真的是愧對千萬(?)《獸靈之詩》讀者了喔!
邱常婷筆下的世界宏大且奇詭瑰麗、書寫的故事殘酷卻令人著迷;我在閱讀的過程中數度因角色的遭遇而落淚,卻也因為他們的堅毅而充滿希望。《獸靈之詩》會是科幻愛好者難以忘懷的閱讀體驗,也將是留存於本土奇幻發展史上的瑰寶——獨步出版、邱常婷的《獸靈之詩〈上〉:保留地的祭歌》將於4月29日正式上市,4月27日開放預購,推薦給大家。

這段不知道該放哪裡,但我真的很想放,所以丟在文章最底下——
看完作品的當天晚上洗澡時,想到了故事中哥哥泰邦的主題曲,分享給大家:
實在是泰邦!
自然的帥!(他真帥!)
不裝不作狀不趁熱鬧不胡來!(這樣才是新帥派!)
那有沒有璐安的呢?友、友露……(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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