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地縛少年花子君〉裡的設定是:生者活在此岸,死者則前往彼岸,兩岸之間相連的海被稱為「境界」,那裡充斥被人們遺忘的事物與留戀人間、遲遲不肯前往彼岸的亡魂。
為什麼要念中文這個問題很常被問,梳理了一下我想原因是我自認曾經被文學拯救過。我常常覺得自己抽離現實,格格不入,當我說「我沒有朋友」的時候我不是真的沒有朋友,只是偶爾意識到我和自己說話的時間比和其他人說話的時間長太多太多,而文學在某個時刻成為一條繩索將我帶回現實世界。這是一件令人著迷的事,我是說文學建基於想像與虛構之上卻成為了連結現實的信物?
我相信很多文學家大概也都藉由文學試著讓自己回到現實世界,爭取「活下去」的動機,只是有些人成功有些人失敗了,屈原就失敗了,三島由紀夫失敗了,海明威也失敗了,他們終究沒辦法擺脫自身的某些困境。而文學作為手段,儘管他們發出求救的訊號,但文學夠為他們能做到什麼程度?對不是大藝術家的平凡無奇的我們文學又能做到什麼程度?國三的時候我可以靠著看泰戈爾、紀伯倫的詩感到被拯救,但此時此刻已經不行了,我對他人見解有了更多思辨和質疑,更多的消化不良。
於是我轉而開始自己動手寫,這幾年聽到的不外乎是「我很喜歡你寫的東西,雖然我看不太懂。」或面對儘管無數次疾呼我真的明白某些痛苦而我希望你們不要放棄抵抗,但還是有很多人告訴我他很想死的那些時候,我都更加質疑所謂的文學究竟能帶給人們什麼?他人無法理解我要傳達的我個人的傷痛,我便找不到在我正「存在」於現實的證據,他人沒有因為我的文字而產生那麼一點點的改變,我就更懷疑自己是不是只是鄉愿。如果對你我來說書寫都是徒勞無功,為什麼要繼續下去?誠如廚川白村所說:「文學是苦悶的象徵」但倘若這些苦悶我說出來了而他者無法理解,苦悶們該何去何從?這些待解又不可解的問題演變成了另一種痛苦,瀰漫在我的字裡行間裡,每敲一次鍵盤,它就更深刻的向我提問。
我仍然嘗試告訴自己文學有可能讓這一切會有終點,有一天我會擺脫來路不明的痛苦,或許更好一點能幫助別人擺脫,我是真的很想這樣相信。但在一個又一個又獨自相處的時刻裡,我變得像是抓著這條繩子,走到一半時常懷疑它究竟會帶我去哪,牢不牢固、會不會斷,最後我成為卡在文學的虛幻與煎熬的現實之間,境界的遊魂。
2021/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