稠密的都市中,我曾找不到一個狹小的隙縫投放心情。假定,將滿溢的惆悵壓縮為言語,亦不見得能換得相等的共感,為防止這種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加深心理的疼痛,明哲保身的我選擇憋著整瓶苦水。比如,這份失戀的痛楚。
平日裡用各種工事塞滿行程,休假排滿聚會活動,將它們當作止痛藥,不給自己一絲反芻過往經歷的機會,企圖躲開情緒轟炸。
某次,又為了閃避往日回憶的追擊,逃進了電影院。廳內稀鬆的坐著幾人,座位間寬闊的距離暗示彼此莫不相識,我像是確認了同伴,安心地選了張保有間距的位子入座。隨著漸暗的燈光,影幕亮起畫面,指示大家放下日常愁苦,跟從光亮前進。但人們往往被各自的煩惱糾纏,不因場域的幻化而解脫。
當天播映的是部文藝紀錄片。細瑣的訪談搭配輕柔的樂曲,開場沒多久便聽見周公招喚尋夢使者的鼾聲,以及被手機綁架之遇難者的閃爍微光。我忽視周邊的干擾,眼神專注的觀看影片,心思則早已漂至遠方,在毫無訊號的房間裡迷路。忽然,一陣啜泣聲將我拉回了影廳。原來影片進入了感人的橋段,旁人為此動容。
黑暗中,我細聽起了周遭哽咽的聲響,怯怯的試探旁人的情緒重量,此起彼落的震盪便襲來;那一刻,如同我的悲傷獲得了認可,尋覓到情緒釋放的共振點。眼中蒸騰的霧氣緩慢散發,將幕前的燈光熄滅,我隨眾人潛隱入漆黑,神不知鬼不覺的,鬆動鎖緊的水閥,任由淚水滑落。
先是綿綿細雨,堆疊成飽滿水滴,而後化為兩條湍急河道,不停流洩。間隔著微妙的距離,我與比鄰而坐的陌生友伴共享此刻的波瀾,讓暖流瓦解隔絕彼此的冰層,又或者那層隔閡一直是我的枷鎖。我脫光了包裝,沐浴著酸楚、辛辣、疼痛,一點一滴承接真實的感受,全然浸泡其中,好好將自己擁抱,不再掩飾醜陋的傷疤,也不為過往的經歷而羞愧。
影片結束時,我同其他友伴的標準作法,擦乾淚痕,重整情緒,步出影廳。剛才滂沱的水災,像在響應情節高潮,不帶私情;而我已準備好走出劇情,面對生活。
那一點空間「」:
光影電影館
由馬祖新村活動中心改建而成的電影院,每月依主題放映各種類型的影片,並不定時舉辦講座及相關展覽活動,提供民眾休閒娛樂、滋養心靈的場所。
地址:桃園市中壢區龍清街116巷31號
營業時間:週二~周日13:00–21:00 (周一公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