柊老師按奈不住心中澎湃的情緒,回身扭住茅野那一刻。心裡著實忍不住:
喂⋯⋯這不好吧,放開那位女同學⋯⋯
《電影之神》的劇情、故事、拍攝手法,用現今世代的標準十分古典。非常典型的家庭、人物角色性格,工整而平凡的運鏡,流暢沒有驚喜的起承轉合,演員的演出初時還略嫌過份用力。
落幕後,步出場外,電影的情節在腦海裡盤旋了好晝夜。
昭和年代的故事情節
故事發生在一個平凡而又不堪的家庭。廢老岡山鄉沉迷賭博,妻子淑子和女兒步屢勸不改。債主臨門,恰巧步失業,家庭經濟陷入困境。孫兒勇太又宅到一個點,唯一又最大的幸運是不必煩他在外面闖禍。
此類型家庭遠遠不及是枝裕和呈現的怪誕畸型,可能一個招牌掉下來都砸死幾個岡山家。
家庭結構毫不怪異,觀眾們渴望他們得到救贖的情感就相應淡薄。再加上近年觀眾們觀影經驗豐富,這種昭和年代的故事情節,觀眾會受落嗎?
時間線跳躍到50至60年代的片場,三位主角此時年輕力壯,寺新在片場當放映員,鄉努力寫劇本渴望成為導演,淑子和媽媽經營小餐館專門為片場服務。
一段單純又老土的愛情戲碼,對白都在意料之中,卻出乎意料地看得十分舒服。
北川景子終於演出了一個完全貼合她演技的角色,表情生硬的當紅女演員,被導演出水宏(Lily Franky飾)嘲弄一番。
那年頭的片場生氣勃勃,演員、攝影師、場務,努力工作,積極交換意見。煞科後一起狂歡喝酒,當紅影星桂園子全無架子,與放映員、助導等人們交朋友。文質斌斌的導演雖然毒舌,但能感受到他全心全意追求畫面,苦候夕陽為藝術捨身的善念。
過去時間線的情節平實而不浮誇,一舉手一投足都符合了當時人的情感與風格。尤其是電影興旺時代的拍攝和製作,還原片場空間、場景佈局,拍攝人員連同選角細緻地還原。
電影菲林放映機的精細重現,是我最感動環節。精燦油亮的機器,寶石綠,代表著電影業興旺時代的美好。畢竟我們現在看到的放映機,俱成蒙塵已久、乏人問津的老舊廢鐵。寺新捧起半人高的菲林巻,從年輕力壯抬到老邁年華,嚴謹地於放映前一晚檢查菲林。
導演展現的舊日子美好,不在於物質豐富科技進步,乃是人們落手落腳,為了一句台詞、一個鏡頭,上奔下跑,竭心盡力地追求。
感受,電影藝術的原點
女兒步激動地埋怨母親淑子對父親鄉態度軟弱,早應該這個又廢又渣又爛賭的丈夫。
看著如今又老又小,處處忍讓的淑子,很難與當年淑子為了愛情離家出走的烈女,配搭起來。好像換了另一個人似的。
鄉轉變的原因很明確,在理想面前逃跑,一輩子鬱鬱寡歡。淑子呢?有甚麼理由讓她堅持留在這個壞小混混身邊?又或者換個說法,堅持是否堅強和貞烈的表現?在理想面前落跑而一蹶不振的鄉,會不會是另一個平行宇宙的山田洋次,導演拍攝之時投放著怎樣的情感?
鄉的死性不改和外孫勇太逗趣的互動,寺新聽著老朋友自我貶抑在醫院門口激動到摔眼鏡。水川和女朋友雖只是配角,並沒有嫌棄老人不濟,沒有埋怨菲林卷太重,平等相交,酒後互相摻扶。每個細節均滲出濃濃的人情味。
這些畫面一周以來,於腦海裡盤旋著,重播著。相當有趣的經驗。與其他緊張刺激到忘我的電影不一樣,觀看《電影之神》的過程,我很清楚意識到自己在看電影,沒有忘記時間的流動,沒有沉浸入銀幕之中而忘記了自己是一個銀幕下的觀眾。
你很清楚畫面上這個角色叫淑子、這個角色叫鄉、這個角色叫寺新⋯⋯你沒有忘記自己在看電影,也不會挑剔劇本的邏輯毛病,時空會否錯置。電影沒有針對階級社會的鞭撻、慾望人性的考究,家庭悲劇的哀嘆。
一切都這麼順理成章,平平實實,卻久久不能忘懷。
山田洋次透過年輕和老年的鄉回應小津安二郎為代表的一代日本電影,年輕的鄉嘲笑導演們總是用平庸的技法創作,觀眾都看膩了。到得年長,寺新和鄉,來來回回讚嘆的都是這些菲林老片,百看不厭。
「電影是用來感受。」
勇太手執電影雜誌,鄉的態度帶點自傲、帶點不屑。
差不多的對白好像在《天能》聽過。然而,觀眾是否能摒棄技法和邏輯,舒躺地感受?抑或像是看似平平無奇,實是大巧若拙的電影,更值得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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