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BL】正經旅遊YouTuber靈異事件簿（三）

（三）彰化鹿港

　　企劃美美表示：「我們做個三或四集的旅遊行程吧！」

　　美美這次雄心壯志，目光展現野心，彷彿想用這次的企劃書把「臉好看景好看」頻道推上百萬粉絲之列，這個太浮誇了，就算她請到台北市長當客串，我也沒有足夠高的盾防技接住對方的失言技能，是想看我被打到殘血，好讓觀眾在聊天室６６６嗎？

　　美美是溫柔的好人，她不會這麼殘忍的！

　　於是，我又猜想，該不會是想弄個嘉明湖之類的百岳行。

　　過幾天，她拿出寫好的企劃書，其意為在一個縣市打轉幾天，被她打敗了，這種規劃我們也常做啊！

　　好吧，好吧，那是要去哪裡？

　　「彰化啊！」美美說。

　　彰化，比雲林再多點存在感的邊緣縣市，別不信啊，讓南部或北部人背臺灣縣市，很多人只記得「台中什麼然後台南高雄」，再好一點就是背出「台中彰化嘉義台南高雄」，為我們中部的雲林兄弟默哀──！

　　提及彰化，多半會聯想到肉圓、八卦山、鹿港，感謝那尊大佛和一府二鹿三艋舺之歷史地位，讓彰化不致於過於邊緣。

　　美美確實寫了這三個詞，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感覺做了不少功課。

　　「我老家就在彰化啊，讓退休的爸爸幫我規劃，很棒吧！」美美得意洋洋。

　　「馬的，我請妳爸當企劃就好，妳就不用來上班了啦。」阿金便秘兩天，火氣有點大。

　　「阿金哥──主要還是我寫的啦，要是我爸寫的，大概就是十集靈異片了啦。」美美苦著臉解釋。

　　「……」等等，怎麼這麼讓人不安的彰化遊啊？

　　陽鎮赤詢問美美行程排在哪幾天，有沒有需要跟去，如果需要，希望能排得密集點，他可能得提早回來打工。

　　我覺得至少八卦山那天需要……

　　我指著企劃書的路線，詢問美美：「這個洪氏家宅是什麼？」

　　美美想了想，搔頭笑說：「我爸說是參觀挺有名的豪宅。」

　　雖然企劃書上頭的圖片確實是一間氣派的獨棟附庭院的大宅，但這小北七太讓人不安了吧？

　　美美如此不可靠，我們希望陽鎮赤能全程跟著，他有些為難，表示盡量調班，大家最好將行程標示危險級別，以備不時之需，他會盡力全程跟隨。

　　暖男啊！真是可靠！真是讓人安心！

　　能有這麼一位盡責的鼓勵員，真是我們工作室的大福氣！

　　「你們太浮誇了……」陽鎮赤不能理解自己做了什麼，能讓我們感激涕零成這樣。

　　「你之後會知道阿溪就是旅行災難體質。」阿金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膀。

　　「……」乾拎阿金。

　　因為彰化遊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成行，我們先在雙北市找了幾個景點進行錄製，不得不說一週一部影片真的累人，得勞心勞力趕進度，同時還要想新企劃，實在敬佩上百集鄉土劇的劇組啊。

　　以前我和阿金仰賴年輕的肉體撐了過來，現在有數位員工協力幫忙，壓力真的小很多很多。

　　這段期間，陽鎮赤有時會來工作室休息，對於我們的工作流程有些好奇，他好像在觀察什麼，但看不出對什麼工作感興趣。

　　「如果有想做的，可以試試看啊，說不定之後就能轉正職了喔！」起碼在工作室倒閉之前，我們都非常需要鼓勵員，如果他能再看上其他職缺，我想阿金會很樂意聘用他的。

　　「嗯，我會的。」他點點頭，到處看了看，也沒再做其他事。

　　兩個禮拜後，美美安排好彰化行的路線方案，我們會先在鹿港玩一天，第二天是彰化市和八卦山，晚上住美美老家，聽老人家講古，最後一天去洪氏家宅和吃海產。

　　陽鎮赤順利排出三天假，跟著我們一起在彰化工作，他好像挺高興的，出發時間是早上六點，仍然神采奕奕，可惜除了他，其他人皆是早起得生無可戀，昂哥為了鏡頭美觀著想，多拍了幾回陽鎮赤的臉。

　　「昂哥，我們沒花太多錢請鎮赤上鏡，別拍太多啊。」我提醒攝影師，但我這個主演忍不住睡一路，昂哥也不知道拍什麼吧？這要求挺為難他的，於是我提議：「不然，你拍我睡覺？」

　　「好啊。」昂哥自己也想睡，還真的同意我的提議，鏡頭對準我的臉後，兩眼一閉先睡了，不久我也尾隨他而去。

　　等我醒來時照鏡子，發現臉上被劃了六條線，三條左臉三條右臉，不知道誰幹的，我請陽鎮赤幫我擦乾淨。

　　「喵一聲？」他邊擦邊開玩笑。

　　「你畫的嗎？」陽鎮赤底迪，你可能不知道，我的雷達很準。

　　「不是。」

　　要是犯人都能自首，世界該有多美好？算了，反正攝影機見證一切，之後我會看見的。

　　到達鹿港時約略早上九點半，大家先去民宿放行李，老闆娘看到我們，拍了下手：「哎唷！忘記跟你們說，今晚路上有送肉粽，你們可別太晚回來啊！」

　　大家一頭霧水，除了彰化人美美崩潰抱頭吶喊：「啊啊啊啊！完蛋，按照我們工作室的悲劇設定，這次又要遇到什麼了啦！」

　　推動彰化遊的美美給我們一個恭敬的土下座後，說明送肉粽到底是什麼。

　　送、肉、粽！

　　這是臺灣傳統送葬儀式，要是有人上吊自殺，代表其怨氣極重，需要做法將祂所上吊的繩索送去海裡。這名字像是端午節包粽子，這是對於吊死鬼的一種避晦的暗喻，而這段送去海裡的儀式就叫「送肉粽」。

　　若要舉行送肉粽，通常會擺置路障並廣為告知住戶與遊客，要是沖煞到，就得跟完全程。

　　此外，有時不是一次就能送走的，當鬼魂怨氣過重時，可能會失敗，十分考驗道士的功力。美美說自己在高中時期，因為送肉粽失敗，請了兩天假待在家裡，就怕煞氣意外上身而成為下一個吊死鬼。

　　民宿老闆娘是鹿港人，她看我們臉色不好，寬慰我們不要太害怕，對於鹿港人來說是挺習以為常的事，就當做送祂一程，要是真的這麼可怕，鹿港人早吊死五成人口了吧？反正真不小心撞上送葬隊伍，記得跟著走就好。

　　我們安心了些，老闆娘又笑說：「不過，其實很多老道士都不太想做送肉粽儀式啦──」

　　她扔下這麼一句話後，去庭院種菜澆花，讓我們幾人一顆顆心又提了起來。

　　老闆娘該不會是在戲弄我們吧？

　　陽鎮赤看看情緒低落的同事們，輕咳一聲：「不用擔心，有我在。」

　　得意！這就是我們的鼓勵員！

　　年輕人也是很盡責的，你能擋肉粽你上！別老喊我們草莓族啊！

　　　　＋

　　一府城二鹿港三艋舺，三座城鎮皆留下曾經繁華的痕跡，有幸保留許多傳統屋舍、文物、工藝與習俗，具備豐饒的觀光資源，因而讓鹿港的人與古物共處而相安無事，正向發展之下，鹿港成為「古蹟多、小吃多、師匠多」的觀光勝地。

　　若從維基百科查找資訊，上頭羅列許多歷史悠久的古蹟名勝，我們安排一天行程自然是逛不完的，便只挑選有名的宮廟天后宮、龍山寺與城隍廟，以及走一回鹿港老街，相信素材足夠一集時間的。

　　若要聽我一個個介紹廟宇，相信看影片的觀眾們早已睡成一片，但為了後期剪輯著想，我們仍是認真地跑流程講介紹，之後會用較為生動簡潔的方式呈現相似的概念。

YouTuber需要定位自我價值，我這種旅遊型花瓶，目的不在於詳述資訊，而是引發觀眾的興趣。

　　好比錄製多項宮廟題材，比較考驗阿金的分鏡能力與昂哥的拍攝技巧，導演阿金是構思影片畫面，昂哥則是要拍攝出迷人的場景，最後將精緻華麗的廟宇之美呈現給觀眾。

　　花瓶本人我──是風景鏡頭裡的裝飾，景襯人，人襯景，完美！

　　他們討論工作，我、美美和陽鎮赤是鹹魚兼遊客。

　　美美趁著阿金和昂哥忙著拍攝景色時，去附近買老龍師肉包和幾杯手搖飲料，買回來時，在太陽底下傻里傻氣地笑著跟大家揮手邀功，高高束起的大波浪捲髮晃來晃去。

　　大概是這種青春畫面所致，陽鎮赤問我：「你們有辦公室戀情嗎？」

　　我思考了下：「沒有吧？你是要當首例嗎？」

　　陽鎮赤也思考了下：「無法肯定未來會不會，畢竟這裡的人都挺好的。」

　　我們工作室哪裡很多人了？放眼望去就一個美美，一朵花開的美美的，但這女人北七北七的，大家真沒把她放感情線上過，說不定陽鎮赤會喜歡？

　　嘛，就算我和他賣身炒CP，也不太關我的事齁？

　　美美好心買肉包，但這是要去店裡邊買邊拍邊吃的，於是阿金把天兵員工罵得狗血淋頭，如果他可以不要邊吃邊罵會更有說服力。

　　肉包買了不拍不吃挺可惜，陽鎮赤提議：「跟觀眾老實講有個北七女員工先買了素材，我們覺得好吃到不行，於是去店裡一觀盧山真面目。」

　　「我被新來的兼職說是北七女員工……」美美飽受打擊。

　　「實話實說。」陽鎮赤嫌不夠狠似的。

　　等會去鹿港天后宮時，不如拉陽鎮赤拜拜有名的月老？看他一句話斬情緣的功力之深，實在可惜渾身綻放荷爾蒙的體格。

　　要逛鹿港，走的路很多、美食小吃很多、童玩技藝品也很多，鹿港老街是其中精華地段，需要在紅磚牆巷內繞來繞去，極接近舊時民宅風格。街上熱鬧又有趣，路邊攤擺設蛋仔冰與各類童玩，或是當場雕刻玻璃飾品的店主，或是住家院外曝曬烏魚子。

　　「挺有置身古今交融的奇幻感。」我給老街做了總結。

　　走完老街後，我們的雙腿累得哆嗦不止，所幸到這裡，今日錄製行程即將收尾，最後一站是去中山路買土產。

　　中山路是鹿港的主要道路，住家與商店合一的長條型建築，又稱店屋，從古至今就是商業繁榮之地，以前的中山路還是有名的「不見天街」，店家會在住屋上方架木板，遮掩烈陽、雨水與塵土，讓行人能更安心地逛街，不過後來在日據時期因防治鼠患而拆除了。

　　我們要買的土產是位於民族路和中山路交界處的玉珍齋，以臺灣傳統糕餅為名，我們打算送一堆高熱量土產給老友親人們。

　　大家提著一堆土產回民宿途中，我一個手腳不協調，裝土產的紅袋子絆到自己的腿，然後悲劇扑街了，跌到柏油路上，將一腿一手刮得傷痕累累，後腰處隱隱作疼，想必是烏青了。這裡離民宿不遠，大家先回去放東西，阿金等會拿醫藥箱過來找我，讓我在一邊坐著，先用礦泉水清洗傷口。

　　我很聽話，拿美美的濕紙巾與礦泉水，慢慢擦去傷口處的髒污。

　　我正低頭擦腳，有個男孩子坐到我旁邊，似乎剛放學，穿著卡其色的學生長褲。

　　「哥，你長得很好看，是同性戀嗎？」他說。

　　現在是長得好看就是同性戀嗎？我沒跟上時代共識嗎？

　　男學生似乎不打算聽我的回答，逕自嘆了口氣：「好想談戀愛啊──」

　　「……」我無法跟他溝通吧！

　　「其實我知道自己不能談戀愛，造成別人三次麻煩，挺不好意思的……」男學生笑了笑，「哥，我保證不帶你走，你能在我走之前，說聲喜歡我嗎？」

　　感覺可憐兮兮的，我就嘴巴講一句也還好吧？

　　「我喜歡你？」我抬頭看他。

　　眼前是提著醫藥箱的陽鎮赤。

　　陽鎮赤滿臉困惑地回我：「抱歉？我們認識不久？」

　　丟臉丟炸了，我紅著臉解釋剛才的狀況，陽鎮赤說自己並沒有看到什麼男學生。

　　靠！居然被小男鬼吃豆腐！

　　哎，不對不對，剛才的對話很可怕啊！

　　「小男鬼還想帶人走！我該慶幸有說喜歡他嗎？要是沒說，他會不會把我帶走？」我大好年歲不想冥婚啊！

　　「沒有小男鬼，你是對我說的，我不會帶你走。」

　　「你不帶我走，是要看我被男鬼抓走嗎？」我瞪他。

　　「相信我，不會。」

　　陽鎮赤擰著眉頭，將我按到長椅上，打開醫藥箱幫忙上藥，結束後又返回民宿，我在沉默氣氛獲得安全感，因為陽鎮赤的背影讓我讀到「懶得理北七」五個字。

　　後來，民宿老闆娘聽到我說小男鬼的事情，她鬆了口氣，跟我們說：「我姐姐的兒子因讀書壓力太大上吊，送肉粽送了三次都沒送出去，今晚就要舉行第四次呢。」

　　「……」我們面面相覷，不知作何感想。

　　老闆娘顯得挺開心，我們不解其意，她笑說：

　　「知道他能走了，當然為他歡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