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新北陽鎮赤家
即便我出院了,還是個養腿中的傷殘人士,幾個同事考慮到我獨居租屋生活多有不便,應要輪流照看我為佳,周一二阿金周三四昂哥周五六美美周日陽鎮赤,頓時覺得自己像被兒女嫌棄地踢皮球的病弱老人。
這種作法無論對誰都是大負擔,我自認沒有殘成那樣,拄拐杖仍是一條獨居好漢。
他們倒也沒太堅持,讓我有事情就在群組喊一聲。大家先去工作室上工,陽鎮赤用公司休旅車載我回租處,這時我才想起來一件大事……
我住八樓,沒電梯。
陽鎮赤仰望八樓,思考了下:「不如先住在我和阿豹那裡吧。」
思及每天得烏龜爬樓梯就煩惱,所以沒有拒絕,這陣子要請他們多包容。
陽鎮赤租的地方是稍微老舊的七層樓公寓,有難得的電梯設備。來到陽鎮赤租處時,手部情不自禁地從側背包掏出小型攝影機,為頻道奮鬥的YouTuber意識使我喪心病狂,真的是太不應該了,我剛才居然在想可以來拍陽鎮赤生活Vlog?這一定是專業意識誤我。
陽鎮赤見到攝影機,很快想到以我們在網路關係,或許能挽回一些氣勢,他說會跟室友阿豹商量,如果阿豹同意,讓我注意別拍到不該拍的東西就好。
陽鎮赤就是工作室兼職而已,但他為我們做的事遠超過薪水價值,為我們付出滿多的,他能得到什麼呢?
他告訴我:「為朋友做點事,哪有什麼等不等值的。」
「嗯嗯,我也願意為你做任何事!」這孩子真的是很真摯啊!
「……」陽鎮赤表情古怪地點點頭,「那就這麼說定了。」
爭取阿豹同意後,我這傷患才拿攝影機開拍,對於要拿拐杖的瘸子頗有難度,陽鎮赤接過攝影機幫我拍。
這租處是兩房一廳一衛,我睡在陽鎮赤房間,因為他房間有上下鋪,房間雜物很多,但不髒不臭。陽鎮赤將我安置在下鋪後開始收拾房間,我見他坦蕩蕩的,也就張望看起房間擺設。
「你不怕我拍到黃色刊物嗎?」我賊笑著。
「全放電腦裡,開影音檔才看得到。」他將地上一疊書全堆放到牆邊,問:「是想知道我的喜好嗎?」
「……」我還真有點好奇!
「改天能說時,我再跟你說。」
「哼嗯,裝什麼神秘,反正不外乎膚白貌美身材好!」
他瞅了我一眼,笑道:「嗯,沒什麼不對。」
金老大!他很會在攝影機面前裝模作樣!還不給他加薪嗎!
將我安置好沒多久,陽鎮赤表示等會要去貓咪咖啡廳打工,拍Vlog的人能放過這種機會嗎?不行啊,我詢問他的意見,為了不造成他的麻煩,請他把我放在店裡一處當客人,我會點餐的。
「對我是不麻煩,但可能會造成你的困擾。」他說。
據說他打工的那家貓咪咖啡廳老闆喜歡赤溪CP,當初因為員工陽鎮赤在頻道影片出現才看,一看進坑裡,經常要陽鎮赤多拍點照片上傳IG或臉書。
我被陽鎮赤攙扶到店裡的,女店長見著我們差點暈了過去,聽到我最近要住在陽鎮赤房內,做出像是孟克吶喊般的表情與姿勢。
「她真的喜歡嗎?我怎麼覺得她的模樣好猙獰?」我頗懷疑。
「店長說這是他們CP粉在極度壓抑快樂而導致的。」
「……」恕我不能明白。
接下來,營業時間已至,客人陸續前來,陽鎮赤和店長忙碌起來。我在店內角落單人座坐著,點了紅豆抹茶歐蕾和比利時巧克力切片蛋糕,陽鎮赤端盤過來,笑說:「你真的是喜歡甜點啊。」
怎樣!我瞪他:「吃了甜點,我依然是成熟的大人!」
咖啡廳的甜點有很高機率適合拍攝,我準備來給甜點上個美食鏡頭,結果發現盤子上用巧克力醬畫了一把傘和兩個名字。
啊,店長這麼做真不是成熟的大人!
店內有許多大貓小貓,貓咪能到處走動,但不會搶客人的食物,也不會跳到桌子上,大概是店內裝潢設計許多能讓貓到處跳動的牆架與跳台,多數貓咪都在高處睡覺或俯視眾生。
其實來貓咪咖啡廳的客人多半不會在意動物影響用餐,都來這樣的地方了,特別想邊撸貓邊吃飯啊!
貓咪們可愛到不行,幾隻貓在地上走來走去的,我忍不住趴到地板,拍攝他們邁著小短腿朝攝影機走來的畫面,這個不漲粉太奇怪了!
店員陽鎮赤端著菜跨過我,回來時蹲到我旁邊,「溪哥,你真的很像大貓耶。」伸手往我的頭髮撸了幾把。
「我有萬獸之王這麼威風嗎?」瞧這隻裹石膏的腿!
「……雖然不是在說你威風,嗯,沒事,溪哥你這樣很好。」
他這是在鄙視我的智商嗎!
拍攝貓咪好一陣子,我開始在店內移動,牆上掛著很大的公佈欄,上頭貼了許多A5大小的卡片,皆是貓的個別資訊,性別、年齡、健康狀況與個性,每一張下面都寫了「誠徵愛心領養人」。
旁邊掛著掛著用麻繩綁著的圖文手帳,手寫領養貓咪的相關訊息,領養貓咪前後的心態、準備、領養前可以付錢請店長幫忙買貓用品等等。
沒想到店內的這些貓都是等待領養的,店長說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想開個店,也想讓貓咪們有個家,自己財力不足以收編這麼多貓,就把這家店做為中途站,讓貓咪停留多點時間。
店長指了公佈欄幾張照片,說這些都是被好心人領養的,被領養了,之後她也能再去收編更多貓進來店裡,盡量保持生活與理想兩相宜的狀況。
聽完滿感動且感同深受,為理想努力,同時得維持生計,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持續下去,但很努力做出平衡了。
我跟陽鎮赤說,自己和阿金當初開YouTube頻道時還是大學生,覺得微創業很好玩,後來做出一點實績時,大學畢業了,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思考並討論一個月,還是討論不出能明確地能說出:「我們能生活無憂」的未來規劃,但還是不想放棄啊,咬牙說兩年時間,可以就繼續做下去。
我想起畢業後頭兩年的壓力,成立工作室,還有最近差點因我而垮台的負面新聞,不由得眼眶一紅,昂著頭將酸意逼回去。
「乖,別哭。」陽鎮赤摸摸我的頭。
「……」乾拎陽底迪,我現在沒被附身!
晚餐時間過去,咖啡廳差不多到歇業時間,陽鎮赤收拾碗盤時摔破兩個盤子,店長有些驚訝他的粗心大意,陽鎮赤也挺懊惱的,只說自己在想事情分心的關係。
「我懂,男人總有些把持不住的時候,你能忍這麼久是為難你了。」店長寬容兩個盤子的錢。
我聽不懂店長在說什麼,陽鎮赤也不太懂,但他猜測大概又萌到什麼,直到關店準備出去,我坐在地上彎腰穿鞋,陽鎮赤恍然大悟。
「溪哥,你穿低腰褲,很容易看到內褲,黑色……」他莫名補了一句,「很好看啊。」
我本來不尷尬的,穿黑色內褲怎麼了!我穿粉紅色也好看!結果他又講好看,我這才尷尬得要死。
「我穿內褲本來就好看!」尷尬得我口不擇言。
「……」陽鎮赤也有點尷尬了。
這次Vlog沒什麼主題,本意是想拍拍陽鎮赤的生活,結果好像沒什麼值得看的,使不使用通常是阿金決定,我將拍攝影片檔盡數丟給阿金,他驚道:「你們怎麼同居了?」我這才想起來沒跟他們說。
「你們不會住著住著就洞房了吧?」
「不會!分床睡的!」
「那睡一張床時,我可以幫忙剪片啊。」
「……」我就說阿金這東西會上傳到Pornhub網站的吧!瞧他眼中的邪惡精光!
阿金剪Vlog很快,畢竟我們初期是做Vlog,熟練得很,不到半天時間就把東西剪成十分鐘左右,有時我在想就算工作室解散,阿金這能力絕對不愁沒工作,但我這花瓶會年老色衰沒人要。
全體員工用力檢視影片是否妥當,這陣子在上傳影片得小心謹慎,需要特別注意影片中有沒有出現不明靈體。
這次是不怎麼擔心的,畢竟都在陽鎮赤的附近拍攝,而我也沒有感覺到哪裡有異常。
美美、昂哥和我仔細檢查後,確定影片沒問題,阿金才上傳到YouTube。
有哪個YouTuber要這麼擔心自己拍到靈異現象的……這神秘的工作。
影片上傳後,我看到這部影片真正的標題「為了瘸腿廢柴的大哥哥而養家的男孩如何辛苦?」
乾拎阿金,他不損我幾下就活不下去是嗎?
這次影片甲味不重,淡化影片色澤而讓氣氛溫馨幾分,頗有人生不過柴米油鹽醬醋茶滋味。
我是這麼想的,但下方回應跑出幾個:
「天啊我夢寐以求的赤溪同居生活!」
「無法看見臥房裡的激情,但我能看見生活裡的愛情!」
美美雙手捂臉,笑著同意:「同伴們!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顯然我們觀看角度不是一致的啊。
在貓咪咖啡廳時,阿金著墨於貓咪領養這一塊,能讓想領養貓咪的觀眾知道有一些地方是新手貓奴能無痛領養的,少了許多前期要做的結紮、血檢、買貓用品之類的,減少新手貓奴剛領養時的慌亂。
對此,下方有位觀眾留言:「一直以來,我挺喜歡你們在影片中偶爾會有值得學習的橋段,不是很多,就很像剛好遇到,所以我們來談談吧──這種自然而然的感覺。」
這就是我們頻道想做的事嘛,看看影片,順便學點什麼。
我和阿金相視一笑,互相擊拳。
因為由我掌鏡的關係,有些我沒入鏡,而是在拍場景與人,在看影片時我困惑於阿金沒管我的美顏盛世,放了許多沒有我的鏡頭片段,整體來說是陽鎮赤的鏡頭居多,雖然陽鎮赤是個帥小子,但可沒有我好看啊!
我以為觀眾會不滿,但──
「我感動,這就是溪溪在看鎮赤底迪的角度……」
「這就是鎮赤在看溪溪本人的視線……」
「溪溪仰望十五度角和鎮赤低頭負十五度角……如畫般的絕美角度!」
這是怎樣?影片讀進不同人體compiler會產出不同結果嗎?
我刷著影片下方留言區的回應,忽然看到一則引人注意留言:「在2:13那邊,為什麼地上那堆書有幾本書打馬賽克啊?」
上傳幾分鐘而已,這位粉絲到底眼睛多銳利才能看到邊邊角角有打馬賽克?
我點擊時間軸到指定時間,地上那堆書確實有幾本書背打了馬賽克,因為其他本都挺清晰的,顯得很不尋常。
我問阿金這是怎麼回事,他說是陽鎮赤沒注意到,打馬賽克比較好。
語焉不詳的,是有什麼不好講的,成人刊物就直說嘛!搞得我一顆好奇心癢癢的。
晚上七點左右,阿金載我回陽鎮赤家,室友阿豹煮了幾樣美味低卡餐,吃得無比滿意、讚不絕口,我覺得再多住一陣子可能就不想走了,阿豹不擅長應對讚美,紅著耳朵讓我別再說。
吃飽喝足,回陽鎮赤房間準備衣物去洗澡,我想起2:13的馬賽克書背,心裡又開始癢癢的,天人交戰好一會兒,告訴自己:「我不翻,用眼睛看是什麼書。」
悄悄往堆放書籍的地方走去,坐在地上來回看,沒看出哪本書不妥啊。
阿金這奸商是不是又故弄玄虛了?想到老友的品性,不禁氣憤當真的自己。
陽鎮赤在教授研究室整理研究數據,晚上十點半才回來,草草洗了澡,坐在地上玩手機,面色略顯疲憊,心情也不大好的樣子。
我這瘸腿人士沒什麼勞動,精神尚可,但他都這樣了,我便提議關燈睡覺。
「好。」他瞅了我一眼,起身去關燈,在爬到上舖前,他抱了我一下才上去。
「……?」
我摸著頸側,唇瓣接觸與溫熱呼吸殘留的感覺,讓我半邊身子都發麻了。
「晚安。」上鋪的人低聲說。
我捂著頸子躺到床上,回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