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生活│德語課路上

此路非彼路，是每天前往學校上課的路上。

學習德語這條路，對於非母語人士如我，可能要走一輩子。因為我拿的是密集課程，所以，每週一到週五的早上，每天都要去蘇黎世市區上課。變相就是一種全職學生生活，從我們家到蘇黎世，最快的方式是先搭公車再轉火車，然後再走路到語言學校。

一定需要早餐、咖啡之後才願意出門的我，勢必要起個大早來準備。加上還要化妝，所以又需要留更多的時間前置作業。

當時是每天最晚六點半起床，聽起來很早，但我起床後已經看到不少鄰居屋裡已經開燈，他們更早起！進入秋天後，天亮的時間越來越慢、早晨的溫度也越來越低。秋天的清晨，低於10度是經常有的事。當我睡眼惺忪走到廚房燒開水的時候，經常看到鄰居先生出門去上班、蹓狗的路人、開車上班的駕駛。

我們家前面沒有什麼建築，還能看到一些馬路的部分，七點前就已經有零星的車輛出門，覺得大家都很早起！

當我準備好，可以出門的時候，時間通常在7點50分。因為我們家位在上坡段，所以每天要走下坡出門，去搭8點01分到站的公車（對，他就是會這麼準時8點01分抵達）下了樓、關了門，首先遇上的，就是社區幼稚園、小學生的集合。他們經常是一小團 一小團的，一起結伴走路去上學。

因為固定時間出門，所以固定會遇上一些人。每天，總會跟一個小女生擦身而過，她總在我們家建築的轉角處等待同學。開始有點瑞士郊區化的我，看到人都會打招呼。怎麼說打招呼是「郊區化」呢？因為在蘇黎世市區，是沒有人在打招呼的。因為市區移民多，而且人流來來去去的，除非真的是同一棟樓的住戶，其他時候，你不會需要太多客氣的寒暄。

每天，我見到這小女生，都會給一個微笑，雖然我明白我的黑頭髮黃皮膚，在這一帶就是少數。一般小朋友也不會靠近我，也不怎麼搭理我。有天，她開始對我微笑說早 安，妳說，我怎麼不會對她有好感？

大概是太少被歐洲孩子搭理，所以每天早上出門都會期待遇上她，然後再繼續往下走去搭公車。

因為我們家位在上坡，所以我每天都要「走下坡」。走下坡的時候經常會遇上一個媽媽，推著嬰兒車往上爬。這條路上只有我跟她，所以勢必又得客套早安。看得出來媽媽不是本地人，可能會於瑞士客套不是這麼熟悉，所以偶爾我們點點頭示意。

突然就有一個小小身影從前方出現，小男孩眉頭深鎖的表情，好像走路上學是一件嚴肅的事。接著順勢就在對面公寓的小徑上，看著目送孩子讓上學的母親，身旁還有一個看起來還不能上學的小童。

瑞士父母都很擔心又放心的讓小孩自己走路上學。

因為走下坡，有時候會跟旁邊的公寓平行視線。某天在某個窗邊看到一位女士在抽煙，隔天出門的時候，她也在相同的時間點抽著煙。我下意識點了個頭，也不確定這麼不近不遠的距離，會不會知道我在跟她打招呼。但那天，她揮起了手！我內心有點開心也覺得很奇妙！畢竟我經常老眼昏花，有時候看人跟看東西都需要聚焦，可是當時她確實，揮起手同我早安，覺得內心暖暖的。

因為固定的公車、固定的時間，所以總容易固定遇上某些人。每回車來的時候，我總會看到一個小男孩，獨自一人坐在最靠近車門邊的位置，因為他總在下一站下車去學校。

這班公車前往我們鎮上的火車站，一路上就是早起的通勤族，還有不需要穿制服上學的學生。停停走走的公車、陸續上來了一些學生。有個女孩總在公車啟動後，抬頭對著旁邊建築物的窗邊揮手。

我順著她眼神的視線，看到公寓窗邊的她的母親。然後想起我的母親，我好像從未出門上學的時候跟母親道別，因為她總是比我早一步出門去上班，我們也不曾好好說再見。

停停走走的公車、上上下下的乘客，在終點前一站是另一所學校，送完大批的學生之後，剩下的通勤上班族前往車站。

車站候車就是另一個故事，前往市區的路上，有更多的通勤族。偶爾會有早起出門去健行的長輩，畢竟你看著他們的衣著裝備，就知道他們要去做什麼活動。

進入暑假前的前陣子，火車車廂內更是擠滿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想必，這些人都是要到機場搭機旅行。從我們家小鎮出發，前往蘇黎世車站的路上，沿途幾個大站，附近都有幾個學校。所以路上除了通勤族，還有高中生，跟學生們混在一個車廂裡面的我，覺得自己好像也被他們拉低年齡。自我覺得年輕了起來！

火車乘客的變化就比較多了，畢竟，就算是天天同一個時間、搭同一班車，妳會走向不同車廂，這時候會看到更多不一樣的人。除了固定會遇上的高中生們，還有進城上班的人。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表情，雖然目前疫情期間，大家都在戴口罩，但可以從眼神看見各自的情緒。貌似心事重重的、或著焦慮的，早晨的車，把大家送到各自的目的，然後開始各自的一天。

這時候還沒九點，有時候列車會因為一些問題，就暫時停在軌道上。但基本上沒有什麼人會抱怨，感覺遲到了也沒所謂 (?) ，早晨比較少會遇上推嬰兒車的母親們，畢竟這個時間點，不是妳會想讓嬰兒車卡在車門邊的時候。晨間的火車上，我的精神還在昏昏欲睡。雖然已經早起想讓身體也起床，但瑞士晨間的通勤步調，比起台北通勤時。真的還是慢了一截。也許是我的通勤身分，還是單純學習語言，沒有 KPI 或是銷售目標的壓力。還能這樣悠悠哉哉的觀察路人，好像會遭天譴。

這樣想的時候，車站到了。

語言學校的方向是車站右邊方向，已經知道轉哪個方向就能出站的我，身體很自動的就往那個地方前進。出車站候是一個很大的廣場，是最近一年開始時髦起來的Europaalle，我自稱她是小歐洲區。這裡很多時髦的選貨店、餐廳、辦公室，比起車站精品大街，這裡讓我有台北信義區的感覺，像是短暫回到台北。

早上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人穿梭在這一區，天氣好的時候還可以稍微享受陽光。

九點前的店家大部分都還在睡覺，路過櫥窗的時候總會稍微看一眼，我發現歐洲櫥窗的更新速度很慢或者很隨性。基本連續兩週都不會有什麼變化，那些一直待在櫥窗的衣服，一直都沒有人買，有時候我會瞎操心「這樣到底有沒有辦法賺錢？」然後就會自嘲，到底又關我什麼事

最近幾天在走路到學校的路上，我總會看到一個老先生，他手上總是提著一包裝了一些東西的塑膠袋，從他的穿著看來，他並不是那種你會覺得世收入不錯的中產階級。我知道不能以貌取人，瑞士確實也很多臥虎藏龍、妳看不出來的人。

每天看到他拿一包好像垃圾的東西，可能是他吃完或是喝完東西的包裝，瓶瓶罐罐的。結果有一天，當我快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我看到他在撿路邊的垃圾，才恍然大悟，他是一邊走路一邊撿垃圾！只是我們走的是反方向，遇上我的時候，他已經撿了不少東西。我那天覺得我很失禮，雖然我沒有做什麼讓他難堪或是什麼糟糕的事情，但我一開始看到他手上拿著垃圾，又是一大早在車站邊移動的時候，我不免會覺得他是不是生活比較辛苦的人？結果他是撿路邊垃圾的天使！

雖然我們確實只能從外貌穿著的第一印象去評斷他人，但真的這件事很難。老先生我跟你道歉！

走著走著，我到了學校門口，準備開始一天三小時的的德語課。

上學路上，我總會遇上一些人。戴著助聽器、用繩子綁口罩的先生；每天拉著拖車，要去小鎮上買菜的太太；那個擦著黑色指甲油、揹著彩虹帆布包的男同學。以及那些我們經常見面但不認識彼此，可是不知不覺見面就會打招呼的人們。

我們每天搭同一班車，開始各自的一天，誰都不會去想，身邊會坐著從時差六個小時的地方來的東方女孩、也許我身邊坐著的是從南半球，另一個季節反差的瑞士移民，是一種緣份，讓我們默默參與的彼此的瑞士生，希望你們都好。

以及，在茫茫網路大海，看見這篇文章的你 / 妳，謝謝你們看了我的文章，希望你們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