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二) - 下雨

我在莿桐的一個小村莊生活了18年，其中有10年是在三合院度過的。我們一家六口，住在三合院最後院。中間有個過水，裡面種了葡萄，跟一顆真柏樹。前院過了過水，就是後院，也是我出生後10年居住的地方。在後院的後面，有豬寮，雞寮，中間還有一塊小空地，種了木瓜，石榴樹，跟楊桃樹。養著豬，羊，雞，鴨鵝。

在三合院(舊厝)的日子裡，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下雨。農村社會，下雨有很多場景。首推當然就是收稻穀，因為那是一個跟老天爺競賽的農活。稻子一年兩收，大概每年暑假前，會有一收。因為夏天，所以常會有西北雨。通常是中午過後，炎熱的夏天，會有徐徐的微風，帶著微熱的氣息，一陣陣吹來。這要是在現在的台北，肯定會讓人哀哀叫。可說也奇怪，小時後並不會覺得炙熱得無法接受，反而在溪流中，享受著這微熱的風，跟冰涼的河水。

大概兩三點後，天空開始變色，速度非常快，因為沒有高樓大廈，可以看到遠方的烏雲，從一丁點，慢慢聚集。微涼的風要比雨先到，這時通常會聽到大人喊著，雨要來了，趕緊來幫忙收稻穀。 當年收成後的稻穀，通常都曬在三合院前面的稻埕。這時候，三人一組，兩人拉繩子，一人拿著一片像是五米高的人用的鏟子，鐵板燒用的那種鏟子。這鏟子左右兩邊綁上繩子，兩人幫忙拉，一人掌控著鏟子的深淺。就這樣，把稻榖往中間收集成堆。早年還沒有塑膠帆布的時候，只能蓋上稻草，後來有塑膠帆布就簡單多了，直接蓋上帆布，壓上石頭。

一場西北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有時候隔壁鄰居可能農忙，來不及收，這時候鄉下的人情味就跑出來了。大夥會互相幫忙，這家收完，再到下一家幫忙。帶著大鍋鏟，很快整個村莊就一堆一堆稻穀堆。

收稻穀的雨景，是跟老天爺的競賽。那麼摺紙船，樹葉船，就是老天爺給的小娛樂。每每下起雨來，三合院的小水溝就會滿滿的水，這時候就是摺紙船最好的時機。當把摺好的紙船放到小水溝後，一群小孩子便喲夥著，看誰的船能撐到大水溝。就這樣，小水溝並流後通往小涵洞往中排去。中間會有一些石頭造成的激流，運氣好的人，摺的小船會在旋轉個幾圈後，繼續往前。有些紙船，就在旋轉中，被捲入了漩渦之中。隨著中排的流速越來越快，一路往著大排前去。通常到大排水溝前都會有個不小的高低差，這邊能通過的紙船幾乎沒有。偶爾一兩艘通過了，大家就不再追了。默默看著他繼續他的旅程，小時候不曾去想，到底他會到哪邊去。

紙船是小學之前的遊戲，那麼把棺材板當木船，則是小學之後的遊戲，通常在大雨過後，排水的水較為湍急的時候，大家就會搬著棺材板，丟到水溝中，趴在上面，一路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