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掃落葉,被蕭邦打了一巴掌的我。
*蕭邦冬風練習曲。很喜歡這個女生彈的版本。
前幾個禮拜前,冷風咻咻地吹拂我的臉龐,正在庭院曬衣服的我不經抖動了一下:「冬天來臨了啊!這樣快。」邊說邊把外套緊緊地裹在自己身上。
忽然見到一旁的梔子花樹,掉落了滿地的枯黃葉子,在水泥地板上巍巍顫顫地抖動著。還看見了,唯一在寒風中的那一點紅—九重葛,她枯黃的落葉和小花,可憐兮兮地隨風飄滿地。這時,突然想起黛玉的葬花詞:「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我開始多愁善感起來,哼起不成調的小曲。
然後蕭邦這時突然出現在我身旁,給了我一巴掌!
「你幹嘛!」我驚訝地說,恨他突然破壞了這一切哀愁的寧靜和美感。
「妳才再幹嘛嘞!」他高傲地望著我說。
「你誰啊!擅闖民宅!」我憤怒地撿起地上的小石頭,朝他丟過去,沒想到,石頭竟然穿透他的身體!見鬼了!大白天,是看到傳說中的鬼魂嗎?
我有點害怕地往後退了幾步,遠離那個穿著有些怪異的男子,那高傲的黑髮男子說:「妳不是會彈琴?我來彈給妳聽。」
他步伐輕快優雅、不疾不徐地,厚臉皮地闖入我家客廳,然後右轉進入夾窄的琴房兼儲物房,毫不猶豫地打開棗紅色的二手山葉鋼琴,試了幾個音,高傲地說:「真不是一台好琴,但厲害的人,也可以把爛牌打成好牌。」
我帶著滿腔的不滿情緒,雙手抱胸,站在鋼琴旁邊,看他到底要幹嘛、耍甚麼花樣!
接著他優雅地舉起修長的右手,緩慢且平靜,如蝸牛般在琴鍵上敲出幾個音,他才剛敲出幾個音,我就知道他要彈那首我一輩子都學不會的蕭邦《冬風練習曲》。
接著左手加入那緩慢地隊伍,但突然雙手如冬天刺骨的狂風般,在黑白琴鍵上快速飛舞,他那右手俐落乾淨的音群直接打趴我那不聽使喚地雙手彈音階時,如老牛推車般,緩慢又拖泥帶水。
三分鐘曲畢,他再度高傲自滿地抬起頭望著我說:「這就是專業和業餘的差別,懂了嗎?」
我啞口無言地楞在那兒,技巧高超不說,沒漏掉一個音不說,沒彈錯一個音不說,整體音樂性好到不行,宛如剛才真的有一股強烈的冬風無情地嘲笑著我。
我突然想起之前鋼琴老師說的話:「妳彈這首貝多芬,貝多芬要是聽了會哭,他的情感是很豐富的,妳該大聲時不夠大聲、該微弱時,又太大聲了,強弱不分明,又沒音樂性,只是把音彈出來,沒有彈錯,但是很像機器人在彈琴呢。」
「機器人啊......」我暗自忖道。原來如此,這就是音樂性嗎?這就是有溫度的人嗎?
那個男子突然從鋼琴椅起身,高傲地說:「懂了嗎?別在自怨自艾了,除了去觀察生活中的細節外,好好體會和感受生命力的能量,也得多多體驗生活,別再故步自封了。妳想要成功嗎?」
我搖頭。我只想要躺平,反正努力的結果是一場空,再辛苦終究沒人看見,未來是黑暗的。
黑髮男子優雅地說:「妳的成功定義真狹隘呢,就這樣被資本世界帶著走,也難怪,常常唉聲嘆氣地。」
我憤怒地喊著說:「關你屁事,你倒底是誰啊!你根本沒經歷過我經歷的東西,別在那邊自以為是,給我滾開!」雙手緊握著拳頭的我,滿臉通紅地望著男子。
「我經歷過戰爭,我被迫離開自己的國家,到其他國家生活,後來還患了肺結核,身體一直很不好,但我還是努力著我的音樂事業喔,只活到三十九歲就在他鄉去世了,這樣多舛的人生,也讓我大量創作。」黑髮男子邊說邊優雅地蓋上琴蓋,然後走到庭院去。
「妳看看妳周遭,還是充滿著生機和希望的,這是個和平的世代啊。」男子撿起地上的落花說著。
「別再惆悵了,該爆發就爆發,該優雅就優雅,何必躲在這,一個人對著落葉落花,唉聲嘆氣呢?全都抒發在紙上吧。就像我的音符一樣,全都發洩在白色柔和的紙上呢。」男子呵呵地笑著。
「你到底是誰啊?」我觀察著男子的消瘦的臉型,和微卷的黑髮,有點熟悉,好像在CD封面上看過,難道是......
當我要說出名字時,大地突然颳起一陣強風,把竹竿上的衣服吹的吱吱作響,差點就要翻落在地板上了,我忍不住閉上雙眼,防止細沙入侵眼睛,待我回過神時,男子憑空消失了!
我佇立在那好幾分鐘,此刻,太陽正發出柔和的光芒,我瞇起眼望著,聽說今天是太陽X級閃焰的爆發日子呢,要經過八分鐘才會影響地球。要是能在高緯度的地方,就可以看到美麗的極光呢!剛才那個男子,是太陽閃焰的化身嗎?他打了我一巴掌欸!我摸了摸臉頰,突然覺得好痛喔。
我被一個名為蕭邦的男子,在太陽閃焰那一天,被他打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