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大阪一如往常的熱鬧。
盧笙提著公事包走出校門時，天色已暗，路燈已經亮起，周圍的居酒屋也開始營業。他抓緊了外套的邊緣，快步走回家。
熟練的用鑰匙開門，一絲不苟的把外套、包包都放在正確的位置上，解開領口的扣子，坐上沙發的邊緣，拿了一旁的家用電話，迅速的輸入一串號碼。
「喂～盧笙嗎？」
「嗯。」
「抱歉啊，我今天不能回去吃飯，盧笙自己先吃吧～」
「我知道。那，下禮拜六，你有空嗎？」
「下禮拜六啊，我問問經理小姐，等等我啊。」
「......。」
「誒～這樣啊。下禮拜六有很～重要的節目拍攝，可能很晚才能回去，對不起啊盧笙～我一定給你帶那邊的布丁回去給你的！」
「沒關係啦，你先忙，我不打擾你了。」
還沒有聽到簓的回應，就擅自把電話掛斷。
也許我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心胸寬大吧。盧笙心想。
坐到書桌前，把還沒改完的作業拿出來，盧笙嘆了一口氣，開始埋頭苦幹。好不容易結束工作，時針已經過了九，他才想起來自己沒有吃晚餐。
冰箱很空，櫃子裡也只剩下幾包泡麵，看著看著，想到方才的那通電話，瞬間沒了食慾。無力的癱倒在沙發上，客廳的燈亮的刺眼。
「那傢伙......有好好吃飯嗎？」
無力的問句迴盪在整個空間，很快又消失不見。
盧笙閉上眼睛，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想像在未來，他和簓都能好好休假一天，伴著嘴到超市去購物，中午一起做菜來吃，接著看一整個下午的，漫才表演也好無聊的電視影集也好，晚上到零開的酒吧去喝一杯。
想像中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麻痺了現實所帶來的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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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笙醒來的時候，身上多了好多條毯子，那重量壓的人很不舒服，他都好奇自己是怎麼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睡到天亮。
那些毯子都是剛同居時，簓去大賣場買來的，因為圖樣實在太幼稚，盧笙總是不願拿出來用。
就和自己睡著前一樣，房子裡空蕩蕩的，除了自己沒有一個人。藝人是沒有休息日的，尤其是像簓這樣，正在上升期的火熱新星，更是每天都要為了工作早出晚歸。
反正今天是禮拜六，多睡一會兒也不會怎麼樣。
盧笙折好那些毯子，再度將它們封印回臥室的櫃子裡。他爬上那張雙人床，睏意讓他的思緒朦朧，連帶著些許的寂寞也模糊起來。向左翻身，看到左邊的床頭櫃上有一杯水，那是簓的杯子。
他不渴，卻還是爬到床的左邊，喝了一口剩半杯的水。
床的左邊是簓的區域，雖然幾乎每天都會纏著盧笙，說要抱著他睡。但是偶爾吵架時，或盧笙已經睡著了，他也會乖乖的待在他的位置。
坐在床沿，似乎都能聞到簓的氣味。
「如果不是聖誕節，那驚喜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吧。」
盧笙喃喃自語，放下杯子，到廚房給自己做了三明治當早餐，順道泡了一杯即溶咖啡，坐到餐桌旁一邊吃，一邊翻著兩人共用的行事曆。
行事曆上頭基本上都是簓的筆跡，盧笙的行程非常固定根本不用特別寫下來，只有簓的節目拍攝跟表演等等都不是可預測的，才需要寫在行事曆上，讓同居者知道自己大概的空閒時間。
「工作排得這麼滿......。」
因為聖誕節將至，很多節目的特別企劃都想邀請簓出演，自然是繁忙異常。而自己卻沒有什麼改變，說不上輕鬆也說不上忙。
他的視線移到聖誕節當天，那格被簓用紅筆畫了好幾個圈，還打上星星，寫著節目的名稱和時間地點，好幾週之前就看過了，看來真的是很重要的節目。
隨手把空了的咖啡杯放到水槽裡，走到書桌旁的文件櫃，打開一個上鎖的抽屜。裡面是一個黑色的紙盒，大概手掌大小，用燙金的字樣標示品牌。他揭開盒蓋，絲絨布上是一對扇子形狀的耳釘。黑金的配色顯得低調而奢華，鏡面般的反光與精緻的做工都彰顯著不凡的價格。
盧笙盯著禮物愣了一會兒，又重新把盒蓋蓋上，用絲帶綁好，放回抽屜裡鎖上。
「只能隔天再送了吧......。」
但是聖誕節隔天，簓就會有空嗎？盧笙想起幾個禮拜前、幾個月前，好幾次突發狀況，緊急的工作，破壞計畫已久的約會。這麼一久，盧笙開始克制自己對下一次約會的期待。
可是即便是再擅長忍耐的人，也還是會想，聖誕節就好，這個寒冷的，情人都在槲寄生下接吻的，人們都成群的一天，這一天就好，能夠久違的，兩人相伴的過上一天。
只不過天不從人願，就連這小小的奢望也不願實現。
盧笙瞥了一眼書櫃，上頭滿是數學理論與教科書，他想隨便抽一本來讀，可是怎麼也提不起那個勁。
美好的禮拜六就這麼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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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聖誕節前的一個禮拜，簓都是那樣的忙。
盧笙回到家時，他不是還沒下班，就是已經休息了。早上也見不到清醒著的對方。
這陣子忙完之後就能好好見面了。盧笙每天都對自己說。
除了一天早上，也許是禮拜三也許是禮拜四，簓早上是沒有工作的，他特地起了個大早，給盧笙煮了味噌湯和白飯作早餐。
「盧笙～起床咯～」輕輕按掉下一秒就要響起的鬧鐘，簓趴在盧笙的枕頭旁，柔聲的喚。
「ささ......ら？」盧笙緩緩睜眼，視線還是一片模糊，耳畔傳來的聲音卻讓人感覺不太真實。他想伸手去摟眼前的人影，又怕那是自己的幻覺，一碰到就會消失。
「該起床吃早餐了，盧笙老師。」簓戳著盧笙的臉頰，那人微微的笑了，從床上坐起身來，凌亂的頭髮和迷糊的眼神都是如此的可愛。他揉了揉眼睛，確定眼前的人不是幻象，才放心的張手抱住簓。
懷裡的那個人感覺又瘦了，肯定忙到沒有時間吃飯。
「走吧走吧～」「嗯......。」
簡單的刷牙洗臉，換好衣服，簓已經在椅子上坐好恭候多時。
「味噌湯跟......白飯？」連續一個禮拜都吃吐司當早餐的盧笙，難得覺得早餐也是能讓人感到幸福的事物。盛好白飯，打上一顆蛋，淋上醬油，溫暖的氣味縈繞著整個客廳。
盧笙先是扒了一大口飯，再喝上一口味噌湯。只是喝下湯以後，盧笙的表情從原本的幸福洋溢轉為皺眉。
「盧笙......？怎麼了嗎？」艱難的把口中的湯咽下去後，才一如往常的大聲吐嘈。
「太鹹了啊！你放了多少味噌啊這個笨蛋！」
「我沒有煮過味噌湯嘛，下次盧笙老師親手教我我一定能學會的～」
「啊啊，真是！」
盧笙一臉煩躁的把剩下的飯吃完，那碗味噌湯倒是再也沒碰過。他沒注意到的是，連帶著簓的表情也凝重起來。
「吶，盧笙。」
「嗯？」
「你在生氣嗎？」
「......啊？」
「最近我都沒辦法陪你，你在生氣嗎？」
「......。」
我在，生氣嗎？
「怎麼可能，你想多了，白癡。」
「可是，」簓撐著桌子站起來，臉上罕見的認真。
「最近的盧笙感覺很怪啊！」
「你在說什麼......。」
「明明在笑，卻總是露出空虛的表情，前幾天還沒聽到我說晚安就擅自掛掉電話。」
「那是......我不想要打擾你工作嘛。」
「盧笙，拜託告訴我實話......」
不知道什麼時候，簓已經走到盧笙旁邊，握起他的手說到。
「你真的，沒有在生氣？」
一陣靜默過後，盧笙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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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盧笙非常奇怪。
無論是睡著的樣子還是醒來的樣子，都缺少了往日那份笨蛋般的直率感。
會在自己睡著後自言自語說著聽不懂的話，半夜的夢話常常慌張的喊自己的名字，晚上打電話回去不是不接就是沒開機，早安和晚安吻也都沒有了。
啊啊，其實理由我也知道。
盧笙那個樣子，很明顯在忍耐些什麼。
作為搞笑藝人真是失格呢......連最親近的人都笑不出來的話，算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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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打算騙到底了。
那傢伙真是敏銳，連自己沒有注意到的表情都看出來了，還有不經意的小動作，應該要更小心一點，不要被那傢伙察覺的。
畢竟都忍耐那麼久了，不想要在這種時候功虧一簣。
那之後的兩三天，就算起床和下班時間重疊到，盧笙也會找藉口錯開，裝作忙碌的不接電話，只用簡短的幾句話回覆訊息。
只要不見到，只要減少接觸，簓再聰明也沒辦法注意到吧。
盧笙這麼想著，把手機調成靜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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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時間來到聖誕節當天。
盧笙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十點，冬天的被窩實在是令人捨不得出去，於是端了早餐的麵包和熱咖啡到床頭櫃，抽了一本從學生那兒借來的小說，靠著床板坐著，享受一頓早餐。
吃完早餐本想出門去走走，只是想到是聖誕節，一定到處都擠滿了人，就不想踏出家門一步。
最後還是攤在沙發上，看著無聊的電視節目，心情也跟著煩躁起來。
滴答，滴答。
煩躁的時候連時鐘的聲音也覺得討厭，那鐘是簓執意要放的，明明用電子鐘就好了，也不會有奇怪的雜音，但是簓堅持，要放傳統的鐘才有客廳的味道。
說起來明明是他自顧自的跑來一起住，卻莫名其妙的決定了好多裝潢擺設，真是無可理喻的一個人，從剛認識就這樣了。
那，自己又是為什麼要容著他這樣呢？
盧笙歎氣，把閃爍著的電視螢幕給關掉，時間已經將近十二點。
簡單的解決完午餐，電話突然響了。
「喂？盧笙嗎？」
「零，有什麼事嗎？」
「我昨天剛好騙，咳，工作得來了好幾瓶上好的葡萄酒，今天晚上要不要來我這邊一起喝啊？」
「好啊，正好我今天晚上沒事。」
「那太好了，天暗了就可以來了喔～」
掛斷電話，慵懶的橫躺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瞧。
真是太好了，有人能一起喝喝酒打發時間。
想著想著，吃飽後的睏意漸漸襲來，隨手抓了一條棉被就蓋在身上，如此冷的天，如此溫暖的被窩，很快的盧笙又沉沉睡去。
夢裏好像出現了簓，又好像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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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笙依依不捨的醒來後，看了看窗外，天還沒完全暗下。
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換上外出時的襯衫和格子背心，確認隨身的包包裡的東西，想了想，把廚房裡一瓶威士忌也帶上，穿上厚重的毛呢外套才出門。
風很冷，整個街道雖然都被裝飾的充滿幸福，暖黃色的光照在路面上，身邊的人結伴而行，自己這麼一個人反而還是少數。
好像更冷了些。
快步走到零最近的一棟別墅，找了好久才發現門鈴在哪，按下後過了半餉，沒人應門，倒是門自己打開了。「唔啊......這是什麼高科技嗎？不要又鬧鬼了才好。」
裡面黑漆漆的，走到正廳之前的小廊道完全沒有開燈，也沒有見著任何人。盧笙摸著黑繼續往前，直到一扇隔開走廊與正廳的門出現。
「真是的，這麼晚了也不開......！？」
「聖誕快樂盧笙！」
碰的一聲彩帶全灑自己身上了，盧笙茫然錯愕的看著眼前兩人，桌上好幾瓶酒和一塊大蛋糕，一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喔喔～整人企劃大成功～♪」簓歡快的跑到盧笙背後，把無措的老師給推進室內來，殷勤的幫忙脫下外套，讓他也和大家坐在一塊。
「簓，你不是要去......。」盧笙首先想起了這事，以為簓騙了自己的皺起眉頭，眼看就要生氣。
「啊啊，因為那節目要出外景，剛好那邊今天下雪，就延期啦～」簓趴在盧笙肩膀上，笑瞇瞇的解釋，一雙眼彎的如月牙，再大的不幸也能被他的笑容給驅散。
「零你也是，為什麼要配合他來嚇我啊！」
「我可沒有騙你，只是沒告訴你酒局還有簓而已嘛。」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好不容易有一次聚會，開心的喝吧～」
簓跑去給盧笙戴上一個麋鹿角的髮箍，自己用聖誕樹造型的髮夾把瀏海夾起，再去幫零戴上聖誕老公公的紅色帽子。
「啊～真是適合，零你真的很適合演聖誕老公公呢。」
「哼，看到我這大叔，小孩子會哭出來吧。」
「小孩子也不喜歡會講冷笑話的馴鹿吧。」
「喂你們兩個！我可是好心的稱讚啊！」
簓氣鼓鼓的切蛋糕去了，零和盧笙則是把酒杯擺出來，給三個玻璃杯都斟上酒。葡萄酒那典雅的紅在白色光照下如寶石般閃爍，光看著就能想像，幾十分鐘後的迷濛世界，輕若身在雲端的享受。迷人的酒香很快漫溢整個空間，三人說話的聲音都大了起來。
「乾杯！」
把三個酒杯碰到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搖晃的酒液差點就灑出來了，他們把手收回去，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
乘著這股興致，一連給彼此斟了好幾杯酒，每每看到空下來的杯子就激動的要對方再喝一杯。
幾杯黃湯下肚，盧笙首先醉了，暈乎乎的不知道說些什麼，手撐著桌子不願倒下。半醉的簓也不大清醒，胡言亂語的和盧笙倒也能聊的起來，聽不清內容的胡謅，逗得在一旁清醒的零很是開心，感到有趣的連聲附和。
不知從哪傳來悠遠的鐘聲，明明週遭的神社教堂都不敲鐘的，三人還是聽到了鐘聲。
「喂？什麼？......我馬上過去。」零的手機忽然響了，面色凝重的解起，簡單說了幾句又掛斷。「抱歉啊，出了點急事，大叔我要先失陪了，你們直接睡了也不要緊，不用特地回去。」「謝啦～零你也真夠慘的，酒局當中還要忙公事。」
零無聲無息的帶上門，整個空間突然沈默起來。
盧笙醉了，盯著桌面看發愣，簓想要上前抱住，卻怎麼樣也挪不動腳。
他仔細的盯著盧笙瞧，才覺醉了的盧笙別有一番風情。白皙的臉此時紅撲撲的，紅霞一路蔓延到耳根，眼神迷濛的猶帶一層水氣，金色鏡框與鏈子的冰冷和酒意所帶來的溫暖形成對比，襯的那迷離神色更加誘人。
「吶，盧笙。」
「簓......什麼事......？」
盧笙傻傻的笑了，朝著簓轉過頭來，眉眼間難得卸下了平日的正經嚴肅，一片柔和溫暖的表情。這樣的盧笙其實每天應該都能見著的，只是簓的忙碌讓他覺得，此時此刻的景致是很是久違。
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慾望，伸手把一綹垂到前面來的紫色髮絲勾到耳後，靠到了盧笙的耳畔，輕聲喚他的名字。
「盧笙......。」
聲音相較以往低沈沙啞了些，不知是被酒灼的還是慾望沾染的。那樣慢的講話速度實在不是簓的作風，可是當下的旖旎氛圍，如果不用緩慢的語速，是道不出心底最深沉的想望的。
簓沒等盧笙回答，自顧自的吻上那朝思暮想的唇。盧笙的唇瓣非常柔軟，在接吻時本來是等待簓進攻的，這次卻異常的主動，勾住簓的舌頭共舞著，唇瓣交疊，每一次的接觸都帶來細微的電流，酥麻的彷彿全身要化成一汪春水。分離時還不忘舔過簓的下唇，露出狡黠的笑。
如此急迫的慾望甚至無法忍受走到床上的片刻，心底躁動的情慾簡直要把兩人吞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