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裡有一座小學,外觀恰似融入森林的大自然般,土黃的矮牆,殘破不堪的大門,高掛在牆上的校名也斑駁不已,就連樹藤也恣意地將它纏繞其中。而眾人早已忘記它原先的名字,改稱它為「森林國小」。
對那些學生而言,森林也是學校的一部分:翠綠的樹葉、鮮豔的花朵、甜美的果實、冰涼的溪水……等,偶有風兒吹過,嘩地吹亂頭髮、舞動樹梢,動物們也一同玩耍,時而闖入校內觀課。那些孩子甜膩地說動物是他們的好朋友,動物們或許也如此認為,毫不害怕。只有一個孩子,名叫小文,可真讓牠們頭疼。
小文就讀森林國小三年級,是班裡的開心果,總為班裡帶來歡笑,就連原先火冒三丈的老師,只要小文一開口,皺緊的雙眉與憤怒便會消失的無影無蹤。然而,小文卻也是校內最有名的調皮鬼。有一回,校長偶然發現,用心種下的樹木竟結了一窩鳥巢!全校都很開心這新生命的成長,也更加小心呵護,小文呢?他竟在某日將樹給砍了!
校長氣得連話都說不好,顫抖的雙唇努力吐出:「你……你竟然把樹砍了!那些孩子還在上頭呀!你知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小文卻嘻皮笑臉的回答:「我可沒傷了鳥,那些小傢伙早就被我移到那棵樹了,喏!還活著吧!」校長顧不得斷了兩截的樹木,急忙檢查枝頭上的雛鳥們。老校長對於小文這些調皮的行徑也感到束手無策,不禁輕嘆:「你這調皮的小傢伙呀!總有一天會吃到苦頭的。」
這天,小文發現路旁有許多的小蝸牛,他急忙衝回家中,拾了一把鹽巴過來,將它撒在蝸牛身上。看著蝸牛身上的水分不斷析出,恰似融化般,正午的豔陽打在那攤黏液上,閃耀著點點光芒,與一旁土黃的空殼形成對比,小文也忍不住讚嘆。突然,有位老奶奶敲了敲小文的頭頂,嘶啞的聲音喊道:「小丫頭,別欺負牠們,這些小生命多可憐吶!」他卻頭也不抬地說:「那又怎樣,這些傢伙這麼小,少個一隻兩隻,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再說,這多有趣啊!」老奶奶搖搖頭,不知從何拿出一支筆,在小文的左手背上打上紅色的大叉叉,小文嚇得急忙抽出手,老太太卻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不遠處傳來的聲響:「等你成功幫助透明人後,魔法才會解開。」小文心想:哪來的怪老太婆,更何況,透明人又看不見,要怎麼幫?
遇到這番怪事,他早已失了興致,只想早點回家清洗雙手,然而,這一路上,許多人像是沒看見小文似的,又是踩到他的雙腳,又是將他撞倒在地上,彷彿他是空氣般的存在,連一聲道歉也沒說,頭也不回的繼續行走。小文費了一番力氣才回到家中,他急忙地去洗了雙手,儘管雙手早已刷的通紅,那「塗鴉」仍不受影響,且雙手竟呈現半透明狀,只得隱約看見輪廓!在他無意間抬起頭時,鏡子裡竟也沒有映出他的身影。他變成透明人了!
小文開心極了!連忙跑去偷玩鄰居哥哥家中的電動,再跑去高級餐廳裡享用美食,總之,那些平常不被允許的事,他幾乎都做了。
再次回到家中,天色早已昏暗,他開始著急:爸媽會不會擔心我?我會一直這樣嗎?然而,當他一打開門,只見爸媽、老師、鄰里住戶們都聚集在他的家中,小文不斷叫喊著,卻始終沒人聽見。只見爸爸憤怒的說:「小文那孩子肯定又是去哪惡作劇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學乖!別老是都大費周章去尋找,太慣他了,別理他,肚子餓就會回來了。」小文只覺得好生氣、好生氣,便拿起石子打破窗戶、踢倒垃圾桶、打開家中大門,試圖讓外頭寒冷的北風進門。
奶奶拿出報紙,擋住窗戶的破洞,悠悠地說:「今年的風還真大呀!窗戶是不是被吹來的小石子給打破的呢?」
妹妹扶起掉落的垃圾桶,撿起散落一地的垃圾說道:「是誰又把垃圾丟這麼滿啦!怪不得會倒,真是的,肯定又是臭小文。」
媽媽關起大門說道:「這門鎖也沒壞著,怎麼會打開呢?唉……看來真是小文那傢伙在惡作劇。」
小文心裡一陣寂寞:難道,沒人在乎我嗎?
隔天一早,小文決定前往學校,「總會有人發現我的吧!」他在心中默默祈禱著。然而,仍舊沒有人發現他,甚至,他發現:少了他,教室依然充滿歡笑。他不得不接受事實:他變成透明人了。
「那個人也是我們班的嗎?」一位女生坐在教室的角落,她有著一頭烏黑的長髮,膚色蒼白的看不見一絲血色,雙眼的澄澈似森林中那股清泉,而窗外透入的陽光卻照不到那個位置,使她顯得更為沉鬱。原來她叫做小空,只是她的存在感非常低,就連老師也不時忘記她的存在,更不用說班內的同學了,多和小文一樣:從未發現她。
這堂課,老師要求同學兩人一組進行活動,班裡有33位同學,老師將其中一組調為3人一組,小空又再度被遺忘。小文忍不住走到小空的座位旁,在她桌上那凌亂的紙張上寫下「你不和老師反應嗎?」小空愣了一會,緩緩寫下「不用,我習慣了,你是誰?」自此,他們便開始一來一往的在紙上留言。
「我是透明人,你會害怕嗎?」
「好酷!我才不怕,況且,沒有比孤單更令人害怕的事了。聽說我們班的小文不見了,大家都去找他,但如果我不見了,也沒人會發現吧……」
「才不會!一定有人會發現的。」
「可是,這班上也沒人認識我啊!」
「說不定你說的那個小文知道啊!」
「也許吧?但他不見了。不過沒關係,現在有人認識我。」
「誰?」
「你,透明人先生。」
他們每天都在學校裡聊天,小文也更加了解小空,但小空仍然沒有和其他同學互動,總是隻身一人。又過了好幾天,小文忍不住問:「你不試著和其他人交朋友嗎?」小空寫道:「可是,我會怕,如果沒有人理我該怎麼辦?」
「去吧!我會陪著你的。我相信你可以的。」小文寫下。良久,小空寫下:「我如果成功了,你還會在嗎?我們還能聊天嗎?」她以非常細微的聲音說:跟你當朋友我真的很開心,我不要你消失啊……。小文清楚聽見了,也愣住了,胸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波動,他不明白,他顫抖的寫上:我不會消失,我們會再次見面的,一定會的,我們是朋友啊!
不知從何時起,他手上的叉叉早已淡的快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