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城篇 120.安東尼奧

　　眾神國度的首都，沐恩城。

　　此地被數座山脈環繞，所在位置地勢高低起伏不斷，被稱為「破碎丘陵」，雖然有幾條開拓出來的大路，但低調的兩人離開小鎮後決定還是橫越山脈直達目的地。

　　一來是路程已經不遠，二來也是避免再有類似黑烏鴉傭兵團的事情發生。

　　只是文森特沒想到，兩人行蹤原來已經被知道。

　　撤去豔色大繭不久後，他就感覺到窺探視線消失，知道一切事情就如迪爾德麗所說，內心暗暗提高戒備，畢竟眾神國度到底態度如何還不清楚。

　　沒有了話題，不擅長交談的兩人氣氛重新歸於寧靜，獸車依然緩緩行駛在群山小道之間。

　　時間過去，晚幕已是低垂，天空星光閃爍，大山夜裡生命活躍起來，各種奇異蟲鳴鳥叫響起，更有獸類嘶吼哭號聲音夾雜，彷若群魔亂舞世界令人恐懼。

　　這也是為什麼少有人直接穿越深林山道，荒野對於一般智慧生命來說太過危險了。

　　無垠黑暗掩蓋大山，幾無光亮下僅有一簇焰火點燃，顯得特別引人注目無法忽視，不少規模獸群、獨行兇獸都被吸引過來，但全部止步於火光照耀的範圍之外。

　　火光範圍裡坐著兩個人，擁有豐富野外生活經驗的文森特和迪爾德麗，架起了簡單鍋爐，混煮一些乾糧與採摘的野菜，再配合從鎮上買到的當地調味料。

　　不一會，香味十足的時蔬濃湯就已煮好。

　　此時，火光邊緣處傳來「碰！」的輕輕爆開一聲！

　　隨之，一頭體積大小不輸六腳馬的裂牙豪豬重重倒在地上，壓起大片塵埃，雙眼翻白嘴角源源不絕流出鮮血。

　　「這也是血液操縱的能力？」迪爾德麗向死去的裂牙豪豬看了一眼，為自己裝上一碗濃湯後問道。

　　待迪爾德麗放下湯勺，文森特也為自己裝上一碗，面不改色的回道：「是。」

　　「只要在感應範圍內，你能輕易殺死任何擁有血液或體液的生命。」語氣飄忽不定，有敵意、有擔憂，迪爾德麗臉色冷凝，像是疑問又像是肯定的說著。

　　喝完一碗時蔬濃湯，溫熱的山野珍味飽腹，雖然手法作料粗糙，但純濃香味總是能讓人在這清冷夜間感到舒適暖心。

　　文森特為自己再裝上一碗，難得多作一些說明的道：「沒這麼簡單，能量之間會互相干擾，遇上雨霧的魔鬼我也只能逃跑。」

　　迪爾德麗明白他的意思，裂牙豪猪是深山森林裡常見的中、大型魔獸之一，天生身體強壯卻不擅長使用能量，在這方面比起狼盜的獨角魔狼還要遜色許多，因此容易被血液操縱無聲無息致死。

　　反過來說，能量聚合生命雨霧的魔鬼，即使全身都由可操縱體液組成，但文森特拼盡全力也無法控制住，頂多抑制對方動作一段時間，這是天賦相性的問題。

　　只是，迪爾德麗也相信，如果是出其不意的偷襲，文森特可以潛伏在人群裡，殺死大部份他想殺死的智慧生命。

　　即使是她，沒有防備之下也有重創致死可能，

　　這是種很可怕的能力和天賦，比許多有名的刺客都還要令人膽寒，迪爾德麗不禁聯想，或許血族在上個時代末就滅亡不是沒有原因。

　　話題結束，兩人之間再度無語，但卻很有默契的開始加快速度用餐。

　　不一會，時蔬濃湯減少大半，木碗用清水簡單沖洗過後晾在旁邊，六腳馬經過餵食也靜靜的趴躺在獸車前方，兩名主人強大氣息讓牠即使在山野環境間也能安穩入睡。

　　窺視的魔獸在經過幾次嘗試留下屍體後，瀰漫的血圈漸漸勸退不少伺機而動的捕食者。

　　一時之間，夜晚山林似乎真的恢復平靜。

　　但，文森特與迪爾德麗卻是面容同樣沉肅的對坐在篝火旁，不復先前用餐時輕鬆氣氛。

　　「噠噠」的規律聲音傳來了。

　　這是腳步踏在野草、枯枝、落葉上的聲音，而即使發出聲音，來人腳步也沒有加快、減慢、重踩、輕放任何改變，就這麼直直的走入火光範圍來到兩人之間。

　　「晚上好，人魔王閣下，光神指引我們得以相見。」

　　「晚上好，許久不見的迪爾德麗，光神依然照耀著妳。」

　　醇厚嗓音卻輕輕有禮，讓聞者有種矛盾卻又覺得異樣好聽感受，來人沒有直接坐下，而是微微躬身的先向兩人行禮打招呼。

　　在迷宮城以外地方，文森特的探查天賦定時釋放幾乎已是習慣，早在裂牙豪豬倒下之前，他就察覺到對方存在，他也相信對方能發現能量波動的異常。

　　只是，來人當時未有動作，依然只是靜靜等待，甚至沒有特意掩蓋自己氣息。

　　這一點，感應敏銳的光騎士待對方不掩蓋氣息後也注意到了，所以兩人才有默契的盡快結束用餐，等待終究要到來的答案。

　　看見來人，迪爾德麗率先起身，神色冷凝的回禮道：「許久不見，安東尼奧審判長，感謝光神的無私包容，但也不能忘記無所不在的闇神。」

　　聽見回答，安東尼奧微一挑眉，露出讚賞慈愛笑容，語氣溫和的道：「雙子真諦，皆為教義，羨慕妳的幸運能領略闇神偉大之處，希望將來的某天我也能如此，和妳一起探討雙子神靈真意。」

　　對於審判長好意，迪爾德麗不置可否的冷笑一聲。

　　這時，文森特也起身了，仔細的看向來人。

　　安東尼奧身形相當高大，甚至比他還上高一顆頭，留著簡便短髮，雙眼微閉細瞇，五官方正面容平和，看起來年約四十出頭，感覺就是個溫和有禮的神職人員。

　　但細看衣領露出的肩頸部有不少細小疤痕，膚色微黑像是常年在外曝曬而成，更引人特別注目地方是他的右手，自小臂以下是條合金義肢。

　　一身僅穿著灰色粗袍陋衣，用條同色腰帶圍束，看起來就與苦修士沒有兩樣，如果迪爾德麗沒有點出審判長三個字，文森特完全聯想不到對方真實身份。

　　也因此，他更加小心了。

　　這名高大的審判長隱隱流露出一股危險氣息，令文森特不由得想起以前組隊的女野蠻人並暗中比較。

　　兩人都是強者，而且是身經百戰的強者。

　　這是他唯一得到的結論。

　　「你好，我是文森特。」

　　這趟旅程的主要任務終於開始，文森特面對未知不閃不避，打過招呼後主動伸出右手釋放善意。

　　卻沒想到，安東尼奧笑容上帶著歉意，改為伸出左手，道：「用冰冷無情的義手與客人問好，缺乏心靈交流的溫度，這是光神所不樂見，人魔王閣下不介意的話......」

　　沒有多說什麼，文森特換成左手伸出與對方交握。

　　厚實、有力、部份老繭、關結粗大變形，僅僅寒暄的一瞬間，他就能感受出來，這是雙常年刻苦鍛鍊下才會擁有，強而有力的殺人手。

　　安東尼奧似也有所收獲，他滿意的笑了笑，隨後語氣平和的道：「很抱歉打擾兩位用餐，也請人魔王閣下原諒我們使用神之眼的探視，因為您突然出現在眾神國度境內，這讓國王與四位總主教大人有些憂慮。」

　　「根據得到的消息，您和那幾位見過面，也加入魔王之庭，應該知道某些協議內容，照理來說......不能出現在這裡，這是代表死亡峽谷要打破約定了嗎？」

　　當安東尼奧說到不能出現在這裡時，文森特感覺吹拂而過的山風似乎更冷了幾分。

　　審判長，做為眾神國度最鋒利的劍，他們專職緝拿邪教、剷平紛亂還有......淨化惡魔！

　　迪爾德麗此時已經退到一旁，雙手交錯環胸輕靠在獸車上，冷眼看著兩人交鋒，她要用自己的眼睛找出答案。

　　有許多話可以談、有許多原因可以說明，但眾多理由與厄瑞嘉的交待在文森特不擅言詞的腦海裡匯聚後，他只說了一句話。

　　「我代表死亡峽谷，想會見國王與四位總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