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記情(第三回)

看著理髮師ㄧ絲絲剪掉我及腰的長髮，鏡中的我，已經是個升上國中、十二、三歲、半大不小的女孩。我的學區剛好分配到中正國中，是第一屆呢!國中，真是個令人喘不過氣的時期。參加過能力分班測驗後，我被分配到所謂的A段班。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考試。第一天新生訓練，教務主任就到班上精神訓話，告訴我們身為第一屆所擔負的使命，說什麼三年後學校的升學率就靠我們了。每一科任課老師也不忘隨時耳提面命，要為學校的將來努力，為學弟妹們樹立榜樣。剛進學校時，全校師生還得在半完工的鋼筋水泥的工地克難上課呢!但隨著一磚一瓦在眼前慢慢砌起，那嶄新的、藍白相間的校舍，正好襯托出我心中那股淡淡、莫名的愁。

隔壁郭禹儂轉學區到其他學校就讀，我每天上學竟像失去了重心般，是因為覺得少了一個課業上相互競爭的對手嗎?不過，我可沒有因此鬆懈我對他的敵意，我立下新的目標:高中聯考要考贏他!

認識郭禹儂這兩年，我們似乎沒有真正的交談過，頂多是路上遇到點個頭、打個招呼。最常見面的時間，是晚上倒垃圾時。平常不愛做家事的我，倒是蠻喜歡和弟弟搶著倒垃圾哩!偶爾，也會從媽媽、弟弟那邊聽到一些關於他的瑣碎小事:知道他喜歡吃水餃；知道有很多女生寫情書給他，知道他喜歡聽我彈電子琴，知道他課後在哪邊補習.....。

「三姊，你知道嗎?今天隔壁的郭禹儂跟我說他好佩服妳欸!」有一天，我在看書的時候，弟弟突然說。

「佩服什麼?」我假裝鎮定的說。

「他說妳好厲害，這次英文競試考全校第一名呐!」

「他怎麼知道?!」我充滿敵意地問。

「不知道!好像是他補習班的同學跟他講的吧!」

「他還跟我說，我們家每天吵架的聲音好大聲，妳都還可以唸書唸得這麼好，所以他很佩服妳呐!」

聽到弟弟跟我說郭禹儂佩服我的原因，我的心突然湧起酸酸甜甜的感覺---甜的是原來郭禹儂也會關心我，酸的是家裡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要吵到連隔壁都聽得到。

這幾年爸媽的感情不是很好，爸爸常常三更半夜喝得爛醉，一回家就和媽媽吵架。好像是多半是為了錢、為了爸爸工作上的事在吵吧!聽二姐說，最近媽媽把跟的會都標起來了，爸爸好像又跟銀行借了款。我有時候看到他們這樣為了錢吵，也會不安地問媽媽。媽媽總說:「沒事啦!經濟不景氣，爸爸的生意變差，心情不好而已。你別管啦!要升上國三了，只要好好念書，知不知道!家裡你最會讀書，以後我們家就靠你光宗耀祖了。」

於是，我的國中生活，就在沉重的課業壓力與父母的爭吵聲中度過、然後就結束。當父母鬢髮漸灰，步履漸慢；當我不再可以耍賴，不再可以任意撒嬌；當國三的驪歌再次響起，我終於開始體會，這就是長大。我心底有個聲音在吶喊，難道我不能拒絕蛻變成蝴蝶，永遠當個只吃著樹葉的毛毛蟲?